第237章 隻是……不習慣
車輪滾動,将衙門甩在了身後。
虞聽晚并不知一句話在魏昭心裡掀起多大波瀾。
她總是這樣,刻意說情話時幹巴巴的一看就假。
可不經意吐露的話語卻勾人不自知。
遠離衙門後,街上人流湧動,喧嚣漸起,歡笑聲不絕。
她掀開布簾一角,往外看。
貪官被處死,百姓日子不再那麼艱難。
可……飽含凄苦下,愚昧無知成了常态,朝菌不知晦朔,蟪蛄不知春秋。
實在可悲。
也不難怪,爹娘生前一定要讓她讀書。
明辨是非才不會被世俗所濁。
虞聽晚突然來了一句:“權利是個好東西。
”
魏昭垂下眼,不知想到了什麼,嘴角扯出嘲諷的笑:“誰說不是。
”
虞聽晚溫聲:“方才我在衙門,那縣令就差搬椅子請我坐下了。
”
說到這裡,她蹙了蹙眉。
“若按規矩來,公堂之上最是嚴謹不過。
”
她粗粗和魏昭說了方才發生的事。
“姜寡婦爹娘公婆到後,是不願簽斷絕書的。
”
沒臉沒皮,到家了。
“她爹娘兇惡,破聲大罵其不孝,要不是顧及縣令在,隻怕要動手了。
其公婆更是咒罵不止,說她好大的膽子,一點小事也敢驚擾至衙門。
”
明明從不在意孫女,一聽要簽斷絕書,就不樂意了。
哭訴直嚷嚷這是小兒子唯一的血脈,是他們的心尖肉。
這話讓人聽着反胃。
裡頭全灌滿了虛情假意。
姜寡婦會背負罵名是不錯,可公婆苛待容不下兒媳孫女的惡毒名聲也會傳開。
他們是早就分了家的,姜寡婦男人在家中行二,早些年傷了腿,公婆不願拿錢給他治病,把夫妻分了出去,跟着老大過。
夫妻倆四處借錢看好了腿。
男人為此也和爹娘離了心。
偏他争氣,靠着本事買下了地段好的房子得以容身。
可惜好景不長。
眼瞅着人走了,公婆心思活絡,動了賣房子的念頭。
有了錢,手頭寬裕了,老大家幾個乖孫可就能頓頓吃肉了。
虞聽晚:“你是沒瞅見,哭的時候,眼淚都不見一滴。
”
“最後松口,說簽斷絕書可以,那房子是他們兒子的,不能留到外人手裡。
”
外人。
也不知怎麼說得出口的。
房子若着真給他們了,姜寡婦和孩子又能去哪裡?
“縣令壓根未和這些人周旋,直接讓捕快押着人,在斷絕書上按了手印的。
”
誰敢不服?
不服打一頓,也就服了。
這分明沒按照規矩來。
可他就是那麼做了,一點也不拖泥帶水。
虞聽晚說到這裡,扭頭看魏昭。
“而在此之前,順子并未言明身份。
”
她抿唇:“能讓縣令這般做的,我想整個澤縣……應該是賀禦史的手筆。
”
魏昭凝視她,問:“不想承他的情?
”
虞聽晚聞言,卻是無所謂的撥弄着腰間的紅寶石。
冷靜到了骨子裡。
“是他要那麼做的,我事先不知情,也并非為我相求。
”
若沒有賀诩然,案子的結果也不會變。
“我隻是……”
虞聽晚躊躇般,低聲道:“不習慣。
”
不習慣不甚相熟的人,對她好。
魏昭擡手把人一撈,撈到了懷裡。
指腹摩挲着姑娘的圓潤白嫩的耳垂。
上頭沒有耳洞。
“他對你好,受着便是。
”
“賀诩然自個兒願意的,并非為他人所迫。
你若不适應,就别放在心上。
”
魏昭淡淡:“把我放在心上就成。
”
虞聽晚:……
說那麼多,就是為了鋪墊最後一句吧。
她沒好氣。
“我們去哪兒?
”
魏昭:“不是想吃暖鍋?
”
他那麼一提,虞聽晚想起來了。
這是她聽慧娘提過的一種吃法。
說是将處理好的牛羊肉切成薄薄的片,放沸騰的鍋裡那麼一煮,配上特質的蘸料,香的很。
她就上心了。
可家裡沒有專門的暖鍋爐子,總不能圍着竈屋燒菜的大鐵鍋來煮。
便隻好去外買了。
可沒有現成的,這種吃法澤縣很少見,尋常人家能填飽肚子即可,不會大費周章去弄吃的。
隻能定制。
說三日後去取。
也的确到日子了。
虞聽晚看了眼天色,快晌午了:“那拿了早點回去。
”
别慧娘他們都吃了。
————
留守在驿站的魏家軍們,難得出了門。
因為紙錢和香都燒完了,得去買。
一行人打不起精神,遊走在街道上。
“蠟燭也不多了,得多備些。
”
“買最貴最好的。
”
“銀子夠嗎?
苦了誰都不能苦了将軍。
我要讓他在閻王殿裡頭,都是最富裕的。
”
“我想燒幾個紙币美人,将軍生前都沒成家。
可你們知道的,将軍不近女色,嫌莺莺燕燕聒噪,每回咱們說葷話時,将軍要麼回營帳,要麼一個字都不說。
”
“将軍沒經驗,怎麼能插上咱們的話?
你這不是為難他嗎?
”
“若是……若是将軍留下個一兒半女,還有好多。
可别說一兒半女了,這麼些年,就沒見将軍和哪個姑娘親近過。
”
一說起魏昭,幾個人眼裡也有了些許光彩。
“我聽葛軍醫說過,京城大半的千金,都想當咱們的将軍夫人。
将軍都不曾多看一眼。
”
“還有人投懷送抱的,将軍不厭其煩想,直接把人當做奸細,轉頭送去京兆府了。
”
“所以啊,若是他不滿我的擅作主張燒美婢紙人,怕是會托夢過來教訓我。
”
說到這裡,人就傷感了。
“可……都那麼久了,我一次都沒夢到将軍過。
”
其中面色黝黑,從出了驿站起就沉默不語的人,肩膀被撞了撞:“令折,你怎麼了?
”
令折回神:“眼皮一直在跳,總覺得有不好的事發生。
”
所有人都沉默下來。
當初将軍遇難跳,令折就說眼皮子一直跳。
忽而,令折猛地看向一處。
前頭有家賣鍋碗瓢盆雜貨的鋪子外,停靠着一輛馬車。
馬車很普通!
可在馬車邊上侯着的人一點也不普通。
這不是消失很久還聯系不上的榮狄麼!
怎麼回事啊!
他可是将軍的左膀右臂啊!
和副将遲禦打起來,可是不分伯仲的。
他……竟給人當車夫?
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