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傅居：……

　　“虞家夫妻這麼說，該是八九不離十了。”

　　都不用他去瞧個究竟，就信了。

　　嘉善愁：“可我方才在床邊觀察了許久，她真的很虛弱。也沒人教她，她能向誰學的？”

　　顧傅居：……

　　“她……”

　　“夫人忘了嗎？”

　　“她在澤縣的師娘，曾病的很重。”

　　裝病的事，還不得手拿把掐？

　　杳杳的寝房是精心布置的，采光極好。

　　懸着軟煙羅帳的拔步床，繡枕錦衾堆疊如雲。穿着鵝黃色繡纏枝梅的襖裙的杳杳見四下無人，外頭也沒有動靜。

　　屋内燒着地龍，她繡花鞋都沒穿，拿了點心，光腳哒哒哒跑到和她人一樣高的紅木箱前。

　　裡頭都是首飾。

　　今兒一早太後賞的。

　　她眼睛亮亮的，從裡頭扒拉。

　　扒拉出喜歡的就拿出來。

　　可好像……

　　沒有一件是她不喜歡的。

　　這也導緻，箱子越來越空，而首飾在地面越來越多。

　　杳杳費力地踮起腳尖，整個人幾乎要栽進那個與人等高的紅木箱子裡。箱沿硌在腰間生疼，她半個身子都探了進去，手臂在箱底胡亂摸索。

　　就在這時，她聽到了推門聲。

　　杳杳：？？？

　　她一急，然後整個人跌了進去。珍珠璎珞纏上她的發髻，金镯銀钏她硌得生疼。

　　額頭好像還砸到了厚實的頭面，疼的杳杳直吸氣。

　　顧傅居聽到聲響，腳步加快，繞過屏風。

　　來不跑去榻上了。

　　本該躺在榻上休養的她眼前一黑，準備消失。

　　杳杳顧不了别的，箱蓋被她慌慌張張拽着合攏時，鎏金鎖扣磕出一聲脆響。

　　可到底遲了，顧傅居骨節分明的手已抵住箱縫。

　　且打開。

　　穩扣住她顫顫巍巍妄圖繼續拉箱蓋的腕子。

　　杳杳額頭疼，眼角冒着淚花，還沒來得及找借口，就聽到顧傅居歎了口氣。

　　顧傅居能怎麼辦？

　　虞敬成提過，杳杳最要面子了。

　　難不成還要揭穿她？

　　他隻能幫她找借口。

　　“杳杳方才還在榻上，一眨眼的功夫，就莫名其妙到箱子裡了，對不對？”

　　杳杳：……

　　她覺得很對。

　　不過，她這會兒還有點底氣不足：“嗯。”

　　顧傅居：“地上的首飾是長腿了，自個兒跑出去的。”

　　杳杳：……

　　你有點胡說八道了。

　　可……

　　杳杳：“嗯。”

　　比剛剛一聲回應大。

　　顧傅居看了眼腳旁，吃了大半的點心：“這點心想來是有隻饞嘴的貓兒，溜進來吃的。”

　　杳杳這一聲格外響亮，變得理直氣壯起來，還不忘點了一下腦袋：“嗯！”

　　“都讓爹爹說對了。”

　　提着藥箱過來的嘉善：……

　　顧傅居聽到她喊爹爹，笑了一下，用指腹給她擦了去眼角的淚，把人從木箱裡頭抱出來，按到前頭軟凳坐下，語氣溫柔：“杳杳可别.想着把自己當嫁妝提前裝箱。爹娘可舍不得。”

　　“來，上藥。”

　　額頭都腫了。

　　杳杳就很迷茫。

　　換成虞敬成，是絕對不會進來的，甚至察覺她在箱子裡，會退出屋子。

　　等小姑娘爬出來，将屋内收拾妥當，躺到床上後再進來。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。

　　玉娘事後，則會溫溫柔柔說教她。

　　顧家夫妻沒有半點要提的樣子，也沒再提國子監。

　　顧傅居：“明兒……”

　　杳杳屏住呼吸。

　　來了來了。

　　然後她聽到。

　　“讓你娘帶你在府裡四處轉轉。”

　　杳杳意外：“就這？”

　　顧傅居：“倒是提醒我了。”

　　杳杳：……

　　有些時候，很想給自己一巴掌。

　　顧傅居決口不提去國子監：“宮裡的太皇太後你該喚一聲外姑祖母，她老人家惦記着你，還給你送首飾，你該去拜見。”

　　顧妩是傍晚時分的學堂，一回來也往這邊趕。

　　人還沒進院子，嗓音就從外頭從外頭傳進來。

　　“阿姐！”

　　她跨過門坎，先是笑眯眯喊了聲阿爹阿娘，就直接奔向杳杳。

　　杳杳正要拍拍邊上的位置，讓她來坐。

　　顧妩跑過來告狀：“阿姐，有人欺負我！”

　　杳杳眨了眨眼：“誰呀。”

　　顧妩提到這個就來氣：“沈枝意！”

　　杳杳不認識。

　　顧妩：“她竟然背後說我心高氣傲。”

　　“那确實……沒說錯。”

　　雖然回來才三天，可杳杳在顧妩身上看到那一點半點類似同類的氣質。當然，遠不如她。

　　這個妹妹，也就在她面前甜。

　　顧妩聞言，很難過。

　　杳杳拍拍她的肩膀：“不過她私底下說你是非，可見品行不端。”

　　顧妩稍稍舒服了一點。

　　杳杳就很有當姐姐的樣子，稍稍挺直身闆：“我在你那麼小的時候，是從來不和人起沖突的。”

　　明明沒大幾天。

　　可顧妩沒覺得哪裡不對，甚至很認真點頭！

　　杳杳：“别人不對，那是她們為人不行。咱們要是太計較，那就不夠有氣量。”

　　“這樣的小人，日後離他遠些。”

　　顧妩忙點頭：“我都聽阿姐的。”

　　杳杳很滿意。

　　顧妩：“雖然她後頭也提到阿姐了。”

　　“她說我不行，阿姐想必也好不到哪裡去。”

　　杳杳：？！？？

　　“改日，你把她約出來。”

　　杳杳細聲細氣：“我收拾一下，嘴就老實了。”

　　顧傅居：……

　　嘉善：……

　　顧妩總感覺哪裡不對，可總不能是阿姐不對。

　　她皺眉：“阿姐就不能去國子監收拾她嗎？”

　　杳杳很愁，說着顧妩聽不懂的話。

　　“我要是去了，怕回不來。”

　　又不是什麼好地方。

　　接下來的幾日，顧傅居早出晚歸，顧妩日日讀書。

　　出門前，她還要跑去和杳杳道别。

　　“阿姐，我去國子監了。”

　　杳杳叮囑：“嗯，去了要用功。”

　　顧妩：“嗯！”

　　顧妩：“我愛讀書！”

　　杳杳不理解，但尊重。

　　杳杳也很忙。

　　顧家真的很大。

　　她好像逛不完。

　　直到半個月後，天還早，她睡的正香，迷迷糊糊間，她聽到顧傅居的聲音：“這幾日家中你也該熟悉了。”

　　當然！

　　顧傅居：“家裡的親眷，你阿娘都帶你見過了。”

　　顧傅居：“趕路瘦下來的肉也養回來了，上京的水土想來你也服了。”

　　杳杳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。

　　————

　　國子監。

　　各學子入座，四下安靜都在看書，等待夫子至。

　　突然有人闖了進來。

　　“大消息！”

　　是甯允翎。

　　賀诩然擰眉：“甯世子，你不是我們學堂的，還是别吵着我們。”

　　甯允翎嗤笑，理都不理他。

　　“太傅來了！把女兒帶來了！”

　　蕭懷言放下手裡的書，一改往前吊兒郎到。

　　“太傅但凡要來國子監教學，都會帶顧妩去女學堂，有什麼驚奇的。”

　　“不是顧妩。”

　　甯允翎：“他手裡還牽着一個。”

　　“八成就是他藏在家裡，找回來的那個。”

　　長的相當好看。

　　甯允翎很喜歡！！！

　　“就是脾氣不太好，一路上太傅都連拉帶拽的。”

　　“想來是知道回不去了，最後她都絕望了。直到去了女學堂，才重新精神了。”

　　“人往講台那邊一站，讓那些同窗别惹她，她雖然講道理，但脾氣不太好。”

　　“還問誰是沈枝意。”

　　蕭懷言擰眉，就聽甯允翎到。

　　“讓沈枝意站出來，給她教訓一下。”

　　蕭懷言眼皮直跳，雖說有夫子在可不放心，打算過去看看。

　　他走到一半，撞上了魏昭看好戲的眼。

　　魏昭語氣不疾不徐：“這就急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