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死錢掌櫃也想不到,這縣太爺居然會來同塵裡吃早茶。
要知道這位大人向來不愛去那些個酒樓茶館,不說他水韻樓,就連錦軒閣為了讨好拉攏這位縣太爺,也曾明裡暗裡幾番邀請過,卻愣是一個回音兒都不曾有過……
如今居然出現在同塵裡,而且是在開業期間來,明擺着就是捧場來了!
錢掌櫃就是再傻,也知道這裡面事情不簡單,這同塵裡的東家,怕是和縣太爺“關系匪淺”啊……
想到自己這會兒做的事,錢掌櫃冷汗瞬間就下來了,雙腿不由地一軟,“撲通”一下就跪下來了。
那幾個水韻樓的夥計哪裡見過這架勢,見自家掌櫃都吓懵了,哪裡還站得住,齊刷刷都跪了下來,恨不得都把頭埋到褲裆裡。
“回、回大人,沒、沒鬧事……”錢掌櫃打着顫兒回道。
站在縣令身旁的窦師爺,指了指水韻樓的那些個夥計,冷嗤道:“沒鬧事,你帶着這一幫人堵這兒做什麼呢?”
“這……我們這是來,來……”錢掌櫃企圖解釋,卻“來”了半天也沒想得出什麼正當理由來。
眼見着縣令大人臉上的神情愈加不悅起來,錢掌櫃不由地直抹汗。
“大人,他們這是來同塵裡吃早茶的!”這時後林善舉卻靈機一動,突然上前一步,笑眯眯地說道。
錢掌櫃一抖,也來不及多想,立馬就點頭跟着道:“啊對對對對!是、是來吃早茶,就是吃早茶來的!”
窦師爺瞧着突然露出一臉精明笑容的林善舉,忍不住又問道:“那他帶這麼多人來……”
“錢掌櫃說了,這是為了犒勞他這些店員,今日帶他們來,是準備自己掏銀子給他們每個人都辦一個貴賓哩!”
錢掌櫃下意識地繼續點頭如搗蒜:“啊對對對、對……對?”
錢掌櫃眼睛珠子都快瞪出來了。
什麼玩意兒?特娘的他啥時候說過這種話啦?!對他錘子的對!
但這話……他特娘的不敢當着縣令大人的面說出口啊!
範縣令意味深長地盯了一眼林善舉,他自然瞧得出,這小子在抖機靈,但是……罷了罷了,兩家能息事甯人也好,省得再鬧騰。
于是他便望向錢掌櫃,冷聲道:“既然如此,那就好好地掏你的銀子,莫要擺出一副生事的模樣來。”
這時聽聞縣令大人到了的林善言從後廚趕了過來,見到跪在地上的錢掌櫃和水韻樓夥計,還不曾知道發生了何事的他不經一陣疑惑。
但也沒工夫多問,忙将範縣令和一衆衙役引上了二樓。
林善舉笑嘻嘻地伸手朝錢掌櫃面前一攤:“錢掌櫃,我數了,你們一共來了十人,正好,一百兩。”
錢掌櫃瞪了瞪眼,随後默默咽下一口老血,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一張銀票來。
林善舉接過銀票,确認了一下金額,随後便朝那幾個水韻樓夥計笑道:“各位别跪着了,都過來給你們辦貴賓吧!”
幾個水韻樓的夥計個個一臉懵,你看看我瞅瞅你的,愣是沒一個人敢爬起來。
“哎呀,你們錢掌櫃難得的一片心意,你們可莫要辜負啊!更何況,若是回頭縣令大人問起這事兒來,可就沒辦法交代了……”
“行了,都去辦吧!”一提縣太爺,錢掌櫃立馬咬着牙道。
聽見自家掌櫃發了話,幾個水韻樓夥計這才忙不疊地爬起身來,跟着林善舉到櫃台去辦貴賓去了。
等幾個夥計拿着貴賓信物琉璃珠走出同塵裡時,個個都是回不過神來。
有個新來不久的小夥計滿臉茫然,喃喃道:“咱剛剛為啥來同塵裡來着?……”
好一陣沉寂後,有人低聲道:“說是教訓教訓同塵裡來着……”
“咱就這樣……成了同塵裡的貴賓了?”小夥計難以置信。
又是一陣沉默後,小夥計突然悄聲道:“問個不該問的問題,那我們以後……是不是能去同塵裡免費吃早茶了?”
話音剛落,便遭到了其他人的一緻鄙視:“你這小子,特麼是哪邊兒的啊?”
小夥計癟了癟嘴,嘟嘟囔囔道:“這貴賓辦都辦了,銀子又不可能再要回來,不花不就浪費了麼……”
“再說了,我就想帶我爹娘去吃頓好的,老兩口這輩子都還沒吃過那些個早點呢……大不了,我自己不吃嘛……”
此話一出,衆人再次沉默起來。
這次沒人再開口反對,因為他們……也都心動了!
有道理啊,自己不好意思吃,可以帶親友去吃啊……艾瑪那可是整整十兩銀子呐!而且是白得的!
幾個夥計的眼睛肉眼可見地亮了起來,甚至覺着,今天這趟簡直來得可太值了嘿~
隻有錢掌櫃的心滴了一路的血,他就想不通了,自己咋就又搭進去一百兩銀子了呢!
而且這同塵裡的貴賓還不可轉讓,僅限本人使用,他想把銀子給轉回來都沒轍……
得知場子沒砸成,倒辦了一堆貴賓回來的水韻樓東家:“……”
給……老子……滾……
此時同塵裡的大廳裡,眼見着縣令大人上了二樓,一直站着不敢動的食客們這才紛紛坐了下來。
“艾瑪,可吓死我了,吃個早茶還能撞着縣太爺!”
“可不是,沒想到咱縣太爺還來給這同塵裡捧場哩……”
“這下同塵裡可要出大名兒了,當年錦軒閣和水韻樓開張都沒請得動縣令大人,沒想到居然來了這家店!”
“這同塵裡的東家,身份看來不簡單呀……”
于是一頓早茶的工夫,沒露過面的任芸便在和光縣百姓眼中,成了身份神秘的同塵裡東家。
自打縣令出現之後便沒再吭聲的黃以行,默默地聽着食客們的話,不由地開始自我懷疑。
那一家子不就是做小買賣的普通農戶嗎?難不成自己看走眼了,真招了一個厲害貨色來?
其實當他聽到醉月樓被改成早茶店時,也是詫異的。他原本以為這麼大的店鋪,肯定都是用來開酒樓的,沒成想居然隻用來賣早上這一頓……
黃以行覺着自己是大意了,當時隻确認了對方是賣吃食的,卻沒細問。
一天三頓營業的醉月樓都撐不下去,這早茶店如何能抗住那兩大酒樓的夾擊?還不是倒得更快?
然而契書都簽了,還能有啥辦法呢?
正當黃以行替那一家子惋惜的時候,卻不曾想昨日下午居然聽聞這同塵裡的生意異常火爆,甚至把那兩大酒樓的生意都快搶光了……
于是他立馬就坐不住了,今日特地跑來确認看看,沒想到,确實不假!
更讓他沒想到的是,居然還能看到那姓錢的吃癟的場面……
想到這裡,黃以行不由地喜笑顔開起來,管他同縣太爺有啥關系,隻要能讓那兩家酒樓吃癟,他就心滿意足!
于是黃以行笑呵呵地跑去櫃台,立馬也給自己辦了個貴賓!
哈哈,這銀子花得,賊特麼值!
至于這縣太爺為啥要來給同塵裡捧場,任芸大抵也能猜到。
一半是看在自己和林善舉給和光縣立了功的份上,而另一半嘛,大概率,為了吃食而來的吧……
任芸确實沒有猜錯,當範縣令聽說林家要開早茶店後,第一反應便是——
他總算,又能吃着魚湯馄饨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