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為什麼呀？我不需要誰的保護，我很強壯的。”

　　 喬金靈不明白小小的季澄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，難道就因為自己曾經救過他？

　　 “因為你救了我，我得保護你。”

　　 果然如此。

　　 “季澄，你叫我姐姐，那姐姐告訴你，即使那天不是你，是另外一個小朋友，我也會救的。你要想救更多的人，就要讓自己更強大，比如像古警官那樣，學一身本領，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。”

　　 喬金靈拍了拍季澄的肩膀，她不知道這些話，季澄能聽懂多少，反正話說了，就留給他慢慢消化吧。

　　 “學本領？”

　　 “對啊，好好學習，好好吃飯，你看你瘦不拉幾，怎麼能保護我呢？”

　　 喬金靈捏了捏季澄的瘦胳膊，個頭還沒她高。

　　 “嗯，我一定好好吃飯，好好鍛煉，讓自己壯壯哒，才能保護姐姐。”

　　 季澄聽得一知半解，就懂了好好吃飯和鍛煉。

　　 喬金靈也不想多解釋，總歸季澄不會再穿着各種各樣小皮鞋炫耀了，也算是清淨了。

　　 接下來的幾天，喬金靈沒留意季澄的變化，反而一雙眼睛逡巡，四處尋找葛瑞偉的身影，看他收到血書信以後，行為有沒有收斂，貌似有些效果，好幾次看到葛瑞偉都耷拉着腦袋，像條喪家犬，而平時被他欺負的男生笑得肆無忌憚。

　　 可沒過多久，葛瑞偉又舊态複發，八成他覺得那封血書是有人在戲弄他玩，又或者就算有刀疤哥，也不能随時随地盯着他。

　　 “你是喬金靈嗎？請問你見過那個刀疤男人嗎？”

　　 一個聲音怯怯的女孩走到喬金靈面前，有些眼熟，卻想不起來是誰。

　　 女孩自我介紹以後，喬金靈才想起來，這是她前世的同班同學張迎娣，兩個人還坐過前後桌，本來有喬金靈被葛瑞偉欺負，如今就變成了張迎娣一個人被欺負。

　　 反正在班裡，總歸有那麼一個最弱小的人，被群起攻之，反正大家都踩一腳，便能把一個孩子踩進塵埃裡。

　　 “我見過刀疤男人，你有什麼事情嗎？”

　　 喬金靈有些内疚，本來這些踐踏本應該踩在她頭上，而她重生以後，完美避開，讓喬金靈有種開挂作弊的感覺。

　　 “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在哪裡？我想找他，讓他來教訓葛瑞偉。”

　　 張迎娣攥緊小拳頭，對校園霸淩的憤恨，已經讓她忘了若真有刀疤男人，那才是真正的威脅。

　　 “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刀疤男人，都是我編的。”

　　 喬金靈說了實話。

　　 “什麼？都是你編的？為什麼呀？”

　　 張迎娣不明白，這個一年級的小女孩怎麼會和葛瑞偉有牽扯，還要費勁心思編一個人出來吓唬他。

　　 “呵呵，我算打抱不平吧，看不慣他欺負人的樣子，就随便用家裡的雞血寫了幾個字。”

　　 喬金靈也隻能這樣解釋，難不成和一個女孩說自己是為了報前世的仇？

　　 “哦，是這樣啊，我太沒用了，我要是你就好了，他就不能這樣欺負我了。”

　　 張迎娣神情暗淡，低下頭。

　　 喬金靈這才注意到她的頭發亂糟糟的，一看就是沒梳開又被胡亂紮起來的，穿着碎花棉襖，戴着套袖，胳膊肘處的棉花都有些露出來，衣服下擺短了，用另外一種布接上，看起來很滑稽。

　　 喬金靈一聽“迎娣”這種名字，就知道八成下面還有一堆叫“盼娣”、“想娣”、“念娣”、“來娣”的妹妹，這個帶有恥辱性的名字将會壓得這些女孩們一輩子擡不起頭，哪怕長大自己改了名字，她們也知道自己降臨這個世界的時候，是不被父母歡迎的。

　　 “張迎娣，我幫你，好不好？”

　　 喬金靈不忍心，共同的遭遇讓她沒辦法不幫助這個可憐的小女孩。

　　 “真的嗎？你願意幫我，沒人願意和我做朋友，她們都嫌我頭上有虱子。”

　　 張迎娣眼神短暫亮了一下，又沉了下去，像一滴清澈水滴，濺入了濃重粘稠的生活泥潭中，短暫掙紮一下，又陷入無聲無息。

　　 “有虱子，把它們弄死就好啦。放心，我會幫你哒。”

　　 喬金靈把手伸了出去，眼神肯定，這一刻，她成為了照亮張迎娣生命中的一道光。

　　 放學時候，她等着張迎娣一起，拉着她的手，找到孫慧芳。

　　 “媽媽，這是我同學，她想去咱家玩兒。”

　　 “哦，好呀，那她爸媽知道嗎？”

　　 孫慧芳從沒見過這個同學，但既然女兒說是，那肯定就是了。

　　 “嗯，阿姨好，我爸媽平時不管我的，我都是自己回家。”

　　 張迎娣低着頭，聲音怯怯的。

　　 “好嘞，那就帶你回家，和靈靈玩一玩。”

　　 孫慧芳也不再追問，現在父母都忙着掙錢，也沒空管孩子，尤其是這樣一個亂糟糟的女孩，像野草似的，八成沒人管。

　　 到了家以後，沒等喬金靈說話，孫慧芳就燒了一大鍋水，說要給張迎娣洗頭。

　　 “阿姨，我不洗，我頭上有虱子。”

　　 張迎娣捂着頭不肯松手。

　　 “好孩子，阿姨這裡有藥粉，你要是同意，咱就把頭發剪短了，把虱子殺一殺，不然粘在頭發上的小叽子（虱子幼蟲）除不掉。”

　　 孫慧芳溫柔和善，讓本來局促不安的張迎娣放松下來，她緩緩點了點頭。

　　 原來不是所有的媽媽都嗷嗷說話，還有這樣溫柔漂亮的媽媽。

　　 孫慧芳見張迎娣同意了，拿來大剪刀，嘁哩喀喳就把兩個小辮子剪了，然後在熱水盆裡兌了藥粉，稍微涼點，就把張迎娣的頭摁到裡面。

　　 “斯哈…”

　　 水有些燙，張迎娣沒忍住叫出來。

　　 “好孩子，忍一下，咱得把虱子燙一燙。”

　　 孫慧芳用水瓢舀水，一點點濕透張迎娣的頭發，用篦子梳了一遍又一遍，倒了水，換了一盆新水，又挖了一大塊海鷗洗發膏，洗了兩遍才見泡沫，沖了好幾遍，這才差不多。

　　 “咱把脖子都好好搓搓，不然臉白脖子黑，不就成挖面勺了嗎？”

　　 孫慧芳從張迎娣的脖子裡搓下一條條黑泥，像細細的小蚯蚓。

　　 喬金靈看着她們操作，覺得自己太幸運了，怎麼自己能有一個這麼好的媽媽？不然自己隻能叫喬迎娣了。

　　 孫慧芳把張迎娣帶到煤球爐子旁邊，烤着她的頭發，又找了一身喬金靈的新秋衣、秋褲、新棉襖，換給張迎娣，連襪子、鞋子都是裡外三層新。

　　 “哎呀，我都認不出你啦，這是誰家小女孩呀，這麼可愛。”

　　 喬金靈打趣張迎娣，她照着鏡子，滿臉羞澀，過年她都沒穿這麼好過，今天真是太高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