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澄澄，不許這麼說話，爸爸不都給你解釋了嗎？這件事情是爸爸做錯了，和喬叔叔沒有任何關系。”

　　 季時節扯着季澄的衣服，厲聲呵斥。

　　 “你騙人！媽媽都說了，你是個沒用的窩囊廢，連個皮鞋廠都保不住，嗚嗚…”

　　 季澄哭着跑遠，季時節顧不得說再見，追着季澄而去。

　　 夕陽西下，父子二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長。喬金靈沒料到，這個背影竟然是季時節父子留給自己最後的印象。

　　 過了暑假，喬金靈才知道季時節帶着全家移民了，誰也沒告訴一聲，等到新學期開學，喬金靈本來想給季澄再好好解釋一下，可同桌位置空空如也。

　　 關老師才說季澄一家移民的事兒。同學們都很唏噓，能出國的人都是有門路的，都削尖了頭朝國外鑽，想看看國外的月亮是不是更圓？

　　 喬金靈本來覺得季澄有些粘人，如今他一走，連聲招呼都沒打，就這樣消失了。她說不出是什麼感受。有些人注定是生命裡的過客，匆匆一别，下次再見不知是何年何月？

　　 “同學們，我們已經是二年級的小學生了，希望大家戒驕戒躁，在新的學期裡好好學習，天天向上。”

　　 關老師說罷，接着就是發新課本、新本子這些事情，又重新調整座位。喬金靈本來想申請自己單獨坐在最後一排，沒想到喬金亮主動提了。

　　 “金靈姐姐，求求你和我當同桌吧。要是期末考試再考不及格，我媽非打斷我腿不可。”

　　 喬金亮大臉盤子黝黑中泛着亮光，這個暑假去了姥姥家，瘋玩一通，至少黑了八度。

　　 “行吧。”

　　 喬金靈沒辦法拒絕一個滿眼赤誠的喬金亮，這個弟弟學習差了點，還是挺可愛的。

　　 可喬金靈很快就後悔了。

　　 喬金亮哪裡是求進步，分明是為了抄作業方便，連姐姐都不叫了。

　　 “喬金靈，課間我去踢球喽，下節課數學課的一百以内加減法口算題，你記得幫我做……”

　　 “喬金靈，幫我抄下生詞哈，我上課睡覺忘了抄了……”

　　 “喬金靈，美術作業就交給你啦…我最不愛畫畫課……”

　　 ……

　　 喬金亮！你還有完沒完！

　　 等他放學的時候，喬金靈竟然意外發現爸爸來接他了。

　　 自從爸爸當了廠長以後，每天忙得腳打後腦勺，想要見他一面都很難，每天晚上睡着的時候，爸爸還沒有回家，早上起床的時候，爸爸還沒有醒。

　　 “爸爸，你怎麼來接我放學了？媽媽呢？”

　　 喬金靈面露驚喜問道，拽着書包帶子，蹦蹦跳跳跑過去。

　　 “怎麼啦？我接大閨女放學，難道不行嗎？今天爸爸時間寬裕，專門來接你，放學，讓媽媽在家休息一下。”

　　 喬向前還是騎着他的大摩托車，穿的衣服和之前并沒有什麼兩樣。

　　 “爸爸，你帶我去吃好吃的，就吃那家火燒吧。不如我們去找金鳳姐姐，也給他帶一些，上個周末她都沒有回家，靈靈都想她了。”

　　 喬金靈摸着爸爸的下巴颏，密密麻麻都是胡子茬，硬硬的，有點紮手。

　　 “行嘞，今天靈靈想幹什麼，咱們就幹什麼。”

　　 喬向前一臉寵溺。

　　 “哎呀，這不是喬廠長嗎？還親自來接閨女放學？如今的喬廠長可不是我們能夠高攀得起的。”

　　 劉方舟騎着二八大杠自行車，劉甜甜坐在他的車大梁上。

　　 “劉叔叔，你說話就說話，幹嘛這麼陰陽怪氣？既然覺得你們高攀不起，那就不要再和我們說話了。”

　　 喬金靈一聽就這樣說話就生氣，有本事就正面剛，一個大男人這樣說話有意思嗎？

　　 “喬金靈，你怎麼和我爸爸說話呢？不要以為你爸爸是廠長，就這麼看不起人，有什麼大不了的，仗勢欺人，把季澄的爸爸擠走了，就為了自己當廠長，呸！臭不要臉！”

　　 劉甜甜憤憤然說道。

　　 “你瞎說什麼呢，别以為是同學，我就會讓着你，估計是你奶奶給你說的吧，季叔叔是自願走的，和我家沒什麼關系，就算有什麼關系，那也是他們錯在先。”

　　 喬金靈針鋒相對，一點不讓。

　　 “靈靈真是牙尖嘴利，長了一張好嘴，喬廠長有好福氣了，但願你這個廠長能幹得長久，時間不用長了，希望等明年這個時候，你還能坐在這個位置上。”

　　 劉方舟以前還遮遮掩掩，沒暴露這麼多，可這一次到嘴的鴨子真的能飛走，他在家摔碟子摔碗，發了半天脾氣，咒罵季時節和喬向前，還是在張明漪最後勸說下才平息了怒火。

　　 “放心，到時候我絕對接受你的祝福。靈靈，咱們走吧。”

　　 喬向前抱起女兒，一腳踹開摩托車的啟動杆，擰動油門，頭也不回騎走了。

　　 “爸爸，你真帥。”

　　 喬金靈覺得支棱起來的喬向前太飒了。

　　 “帥？什麼意思？是誇爸爸是元帥嗎？”

　　 喬向前不明白，這個閨女嘴裡老是會蹦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話，雖然聽不懂，可聽起來很有道理。

　　 “就是我爸爸特别俊，特别好看的意思。”

　　 喬金靈笑嘻嘻，迎着風大聲喊。

　　 “喬金靈的爸爸特别好，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，沒有之一！”

　　 “哎呦，這閨女咋能這麼喊，丢死了。”

　　 喬向前要不是在騎摩托車，恨不能立馬捂住閨女的嘴，哪有在外面這麼大聲誇爸爸的。

　　 “就說！爸爸，我愛你！靈靈特别愛你！”

　　 喬金靈前世沒能說出的話，讓她多少次午夜夢回的時候，都想對爸爸說出這句話，可子欲養而親不待，她已經沒了機會。

　　 現在她竟然能面對面，親口對爸爸說，她喊完以後隻覺得一顆心“噗通”跳得厲害。

　　 路上行人紛紛側目，目光中有不解，更多的是羨慕。多少人敢大聲對自己的父母表達愛意呢？即使想說“我愛你”，也不好意思咽下，連自己都覺得說出來矯情，瘆得一身雞皮疙瘩。

　　 透過後視鏡，喬金靈看到喬向前的眼眶紅紅的，在羞于表達愛的年代裡，“我愛你”三個字熱烈而大膽。

　　 “喬廠長，您好，帶閨女來廠裡了？”

　　 喬金靈新來的門衛有些眼熟，這不就是賣瓜的胖大爺嗎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