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媽媽，爸爸，咱家來親戚啦！”

　　 喬金靈扯着嗓子喊，眨巴着大眼睛，透着小鹿的機敏。眼前的局面不是兩個小孩子能應對了的，所以最好把爸媽叫過來。

　　 “親戚？誰啊？”

　　 孫慧芳聽到女兒的呼喚，從前面脫身過來，快到年根了，該送的禮都送差不多了，這個時候都在家忙年，誰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去别人家呢？

　　 “慧芳是吧，我是大嫂，大過年的來看看鳳兒。”

　　 賀美英臉上有些挂不住。

　　 “哦，大嫂啊，進屋坐吧。”

　　 孫慧芳表現得不鹹不淡，隻是在嘀咕賀美英為什麼突然來了？難不成真的想閨女了？

　　 喬金龍早就在門口站得不耐煩了，一聽孫慧芳這麼說，甩着大胖手，擰着肥腚就走進去。

　　 賀美英跟在後面，也走了進去。

　　 “媽，她想帶金鳳姐姐走。”

　　 喬金靈趁賀美英不注意，小聲提醒媽媽。

　　 “哦。媽媽知道了。”

　　 孫慧芳捏了捏女兒的小手。

　　 進了屋。

　　 賀美英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，就沒停下來過，每看到一處，便露出貪婪的眼神。嶄新的大彩電泛着誘人光澤，水泥地面一溜水光滑，不沾一點灰塵，玻璃透亮，更不用說臨街兩家鋪面，簡直太讓人眼饞了。

　　 孫慧芳還是客氣給賀美英倒了茶。這個女人明顯比之前蒼老了，而臉上那種精明勁兒卻挂了像，越來越藏不住。

　　 “大嫂，你來是有什麼事嗎？”

　　 “是這樣的，慧芳，說到底，咱們都是一家人，不管以前有什麼過節，到底是抓把灰還比黃土熱呢，你大哥傷了腿，我想帶鳳兒回去看看她爸，也算他們父女一場。”

　　 賀美英說得合情合理，像是提前經過排練的，甚至說到最後一句時的眼淚，都恰到好處。

　　 “可當初金龍傷了我家靈靈，金鳳是來我家幹活就當賠償的，現在才多長時間？”

　　 孫慧芳不松口。

　　 “我知道，你們還供鳳兒讀書，可女孩子讀那麼多書幹什麼，早晚都要嫁人的。嫁過去，就是婆家的人，給她花錢也是浪費。”

　　 賀美英這時候，神情就自然很多。

　　 一旁的喬金鳳用手指絞着衣角，哪怕她再努力向上飛，賀美英一句話就像憑空出現一隻巨大手掌，一拍就能讓她跌落塵埃，心底揚起一片黃土，彌漫在本應明朗的天空。

　　 “不能這麼說，孩子努力是好事，我們也是心疼這個孩子。”

　　 孫慧芳有些生氣，說話也不那麼客氣了。

　　 “我家孩子難道我還不能做主了？說破大天，她是我腸子裡爬出來的貨，我說怎樣就怎樣，真是的，管得夠寬的，老鸹還知道反哺呢！我就讓她回家看看她爸，犯了什麼法，哪怕坐牢還允許探監，你這回攔不住！”

　　 賀美英挑釁看了一眼孫慧芳，嘴角譏笑，這次可沒什麼警官當靠山，又什麼本事盡管使出來。

　　 “嗐！大嫂，咱有話好好說，還沒吃飯吧，我先做點飯，咱們邊吃邊說。”

　　 孫慧芳無奈，隻好先來一招緩兵之計，不能随便讓賀美英把金鳳帶走。

　　 “那行吧。”

　　 賀美英以為孫慧芳怕了自己，得意晃着腦袋，翹起二郎腿。

　　 進了城算個屁！還不是自己拿捏的死死的！

　　 喬金龍竄來竄去，什麼東西都拿起來看，覺得沒意思就随手一丢。賀美英也不管，反而高興說自己兒子真聰明。

　　 “艹！這麼多好吃的，還有玩具！”

　　 喬金龍來到櫃台，眼睛直了！這裡簡直就是天堂。

　　 他不管不顧，掏出橘子瓣糖就開始舔，把上面的白糖粒子舔光，剩下的就直接扔地上。

　　 “金龍，這不是咱家～”

　　 喬金鳳紅着臉，羞愧勸阻弟弟。

　　 “你管我！我想吃就吃，呸！什麼髒東西，難吃死了！我吃是給他們面子，别不知好歹，你是誰家的，胳膊肘往外拐，怪不得媽說你是賠錢貨！”

　　 喬金龍見賀美英都支棱抖擻起來，也就把家裡“認慫”、“裝乖”的那些叮囑忘得幹幹淨淨。

　　 “你……”

　　 喬金鳳氣的肚子一鼓一鼓，若是以前她肯定低着頭找個地方偷偷抹眼淚，再麻木去幹活。

　　 如今她再也不想忍受了！

　　 她不想因為自己，再傷害喬金靈一家，不然自己真成白眼狼了。

　　 “喬金龍，把東西放下！”

　　 她大喝一聲。

　　 喬金龍沒料到姐姐會突然發飙，短暫的驚恐以後，他又恢複嚣張的嘴臉。

　　 “我就不放！你能把我怎麼着，我要把這裡的東西都吃光，誰也管不着我，哼！媽說了，我想要什麼就給我什麼，還要讓我也當城裡人。”

　　 喬金龍的話讓喬金靈心底一動，這個蠢貨說話根本不過腦子，想套他的話應該不難。

　　 “當城裡人得有房子才行呀？你家在城裡又沒房子，你當不了城裡人的。哼！城裡人可不是随便一個農村人就能當的哦。”

　　 喬金靈故意斜着眼，一副看不起的樣子，出言激怒喬金龍。

　　 果然這個蠢貨一碰就炸：“有什麼好顯擺的，我媽都說了，你家就是個絕戶頭子，再多錢以後也便宜男人。我以後也能找個城裡人媳婦兒，她家錢都是我的。”

　　 喬金靈的火氣噌就上來，恨不能在那張蠢笨肥臉上打一拳。可她得忍着，該套的話都還沒套出來。

　　 “想娶城裡媳婦兒，沒有城裡房子可不行？你媽沒給你說嗎？”

　　 “當然說了，我媽說等把我姐賣了，就有錢了，我們就能在城裡買房了。”

　　 喬金龍還沒意識到說漏嘴，還洋洋得意。

　　 “賣了？賣人犯法的，我才不信。”

　　 喬金靈心中大駭，再毒的親娘也不至于賣了自己孩子吧。

　　 “真是蠢！當然不是真賣，是讓她嫁人，有彩禮，我就能在城裡買房了，也要開這麼一家鋪子，天天吃糖！哼！”

　　 喬金靈總算是明白了，原來賀美英是想把喬金鳳哄回家，再強綁着她去結婚！

　　 她看了一眼旁邊的喬金鳳，心中無限同情。她咬着嘴唇，眼睛裡蓄着淚水，剛才那點感動蕩然無存。

　　 這個女孩被親媽算計最後一點剩餘價值，榨幹所有，然後理所應當享受女兒帶來的回報。喬金鳳沖進去找賀美英理論，喬金龍這才意識到說錯話，也跟了進去。

　　 喬金靈心疼這個姐姐，隻是眼下困局應該怎麼解呢？

　　 有了！

　　 她想起一個人！這個人肯定有辦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