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卷 第兩百六十七章 拜堂
尤其是最後還有人抱着偌大一個本地人用來裝醬的土陶壇子,看起來沉甸甸的,這一壇子醬那也值不少錢了。
再有小聲議論,說昨兒個這家的新娘子還擡了不少大件家具送到婆家去了,頓時引起一陣羨慕。
尤其是那些還沒出嫁的小姑娘們,捏着帕子看着那幾擡嫁妝,還有那接新娘子的馬車,幻想着若是等自己出嫁,會不會有今天這樣熱鬧排場。
因為要趕在吉時到賀家拜堂,迎親的隊伍也就沒在鎮上繞山一圈,直接出了鎮就往楊家村去了。
終于趕在了吉時前,馬車和迎親的人都趕回了楊家村。
村口早就有賀家其他幾房的孩子,爬在村口光秃秃的大樹上翹首以盼,看到馬車和人群,哧溜就滑下樹來,撒腿往賀家去報信去。
得了消息的賀家人,好一通忙活,早早就準備了一挂鞭炮,拿竹竿挑得高高的,就等着新娘子到的時候好放。
按理說這從下馬車那一刻起,新娘子的腳就不能沾地,最好踩在紅氈上,可莊戶人家哪裡有這财力,連穿的衣服都是縫縫補補直到不能穿了,還要拿去納鞋底,物盡其用呢,哪裡會有閑錢買紅氈來鋪,因此這一條也就省了。
院子裡正中擺了個火盆,需要新娘子跨過這個火盆,寓意成親後日子紅紅火火。
張春桃這一路坐着馬車颠簸而來,要不是她死命的掐着自己的虎口,又将荷包放在鼻子下面慢慢嗅着,才勉強舒坦了些。
這荷包和馬母送來的,她心倒是細,隻說這荷包裡頭放着幾樣藥材,最是提神醒腦的。
此刻想來,應該是馬遠志那邊已經知道賀岩會雇馬車來迎親,馬母那邊知道了,所以才送來這個荷包。
說是體恤交好也罷,還是看在是即将成為親家的份上也罷,張春桃都領了馬母這份情。
不然隻怕這迎親的馬車走不到一半,她就要喊停車下去吐了。
如今有這個荷包,倒是撐到了賀家門口。
饒是這般,下車的時候,她腳步都有幾分虛浮,一個踉跄,差點沒跌倒。
旁邊的全福婆子也被颠得暈頭轉向,路上還笑自己,真是山豬吃不得細糠,這把年紀好不容易托福坐一回馬車,結果卻被颠得差點早飯都出來了。
自然就沒顧得上張春桃,還是賀岩眼疾手快,一把扶住了張春桃,還沒來得及關切的問上一句,旁邊的後生小夥就擠眉弄眼的調侃起來。
“喲,這就抱上了啊——”
“岩哥兒心疼婆娘了!
”
……
不懂事的孩子們,也跟着在一旁起哄,亂七八糟的嘴裡喊着:“新郎和新娘子抱上了——”
“抱上了——”之類的話。
逗得賓客們也都忍不住笑起來。
換做一般的姑娘家,估計要羞臊不已,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才好。
可張春桃是什麼人,别的優點不明顯,臉皮厚還是很明顯的,隻當作沒聽到,穩穩的扶着賀岩的胳膊站着。
等全福婆子恢複過來,想接過張春桃的手,去跨火盆。
賀岩直接别開了全福婆子的手,開口道:“我扶着穩當些。
”扶着張春桃的那一瞬間,他就感覺到了張春桃似乎站不穩,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,可這個時候肯定不能出一點岔子,讓張春桃被人指點。
所以甯願被人笑兩句也堅持要扶着張春桃。
全福婆子也就一笑,退到了一邊,嘴裡念着吉祥話:新娘過門跨火焰,明年添财又添丁,孝敬公婆人不惱,家庭和睦萬事興,新娘舉步跨火盆,行為端莊人溫存,夫唱婦随同心富,同輩相惜老輩尊。
一邊示意賀岩攙扶着張春桃過火盆。
一般人家燒火盆,裡面也就放着桃木或者柳木點燃,火也控制得好讓新娘子容易跨過去,不會燎到新娘子的裙子。
可這火盆也不知道是誰燒得,那火焰都快撲出盆外了,一般的新娘子還真不好跨過去,就是強行跨過去了,隻怕那新嫁衣也要被燎破幾個洞了。
成親當日嫁衣被燎破,那肯定也被示為不吉利。
全福婆子最先發現這火盆不對,那吉祥話就打了下頓,笑了笑,又開口道:“這婆家火盆燒得旺,新娘子日後福氣長——”
賀岩聽了這話,低頭看了一下火盆,眼神一沉,面上不顯,隻低聲在張春桃耳邊道:“别怕,有我——”
說着就在張春桃擡腳的時候,手下一用力,幾乎是提溜着張春桃就這麼輕飄飄的過了火盆,然後穩穩的落了地。
旁邊看熱鬧的賓客還有孩子們,都忍不住拍手就好,他們沒太看出來這裡面的門道來,倒是旁邊幫忙的賀家其他幾房的嬸子,多看了那火盆兩眼,記在了心裡。
跨了火盆,進入正屋,孟氏正端坐在上首,旁邊桌子上擺着的是賀橋的靈位。
賀岩請了裡正來主婚,在裡正的主持下,兩人拜過天地高堂,夫妻對拜之後,全福婆子就将人扶着進了新房。
新房裡打掃一新,昨天提前搬過來的家具已經都擺放整齊,擦得幹幹淨淨了,跟着她一起陪嫁過來的那四擡嫁妝也都安安穩穩的放在了新房裡。
全福人扶着張春桃在炕上坐下,等着新郎進來挑開蓋頭就是了。
據說大戶人家裡,新娘子要一直坐到晚上新郎回房才能挑開蓋頭,可莊戶人家就沒這些個講究。
很快賀岩就急匆匆的被一群後生漢子,還有看熱鬧的小媳婦推了進來,吆喝着要看新娘子。
手裡拿着秤杆,站在張春桃面前,深吸了好幾口氣都沒動手,倒是旁邊看熱鬧的後生漢子急了,恨不得上手去替賀岩把蓋頭挑開。
當然他們也隻是在腦子裡想想罷了,是萬萬不敢動手的。
等賀岩終于鼓起了勇氣,舉起手裡猶如千斤重的秤杆,拿慣了獵刀,拎起幾十斤獵物都不動聲色手臂穩當的他,此刻的手居然有些哆嗦。
大家都憋着笑,看着賀岩終于将蓋頭挑開,蓋頭下的張春桃眼前一亮,慢慢擡起頭來。
兩人對視一眼,都愣住了。
張春桃終于明白了為什麼在鎮上,賀岩來接親的時候,院子裡那詭異的安靜了。
原來賀岩今天刮掉了他那遮住了大半張臉的絡腮胡子,露出了真容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