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卷 第628章 永平帝駕崩
永平帝這時候單獨留下下他,絕不會是啥好事兒!
總不會是圖窮匕見吧?
寝殿裡,氣氛沉悶壓抑,空氣中還彌散着一股濃濃的藥味,讓人呼吸不暢,許懷義心頭越發緊了。
尤其在永平帝把身邊的大太監和禦醫都給打發出去後,許懷義低着頭,眉頭緊緊皺起來,到底要玩啥把戲?
就是想訛他,也得有個像樣的借口,或者留個人證……
想到這裡,許懷義脊背一寒,眼底閃過冷芒,最好不要是他想的那樣,否則,就是逼他弑君!
倆人一個半躺在床上,一個躬身垂首站着,相聚幾米遠,皆沉默不語,像是都在組織如何開口,最後,還是永平帝先張嘴,他聲音嘶啞,語氣裡卻帶着一股詭異的意味,“許将軍,你可知,朕為何獨獨留下你?
”
聽到許将軍這三個字,許懷義不由的嘲諷一笑,不是愛卿,不是靖甯侯,更不是鎮國功,而是倆人初次見面時的稱呼,這是在提醒誰?
他淡淡的道,“微臣愚鈍,還請皇上指教。
”
永平帝道,“不,你一點都不愚鈍,你該猜到的啊……”
聞言,許懷義擡起頭來,直視天顔,動作大膽,語氣裡卻盡是茫然,“皇上這話是何意?
還請明示!
”
永平帝眯起眼,忽然說了句,“這麼多年了,你怎麼不見老呢?
”
許懷義心頭一動,卻沒吭聲。
永平帝繼續問,甚至語氣裡帶了一絲迫切,“你是服用了什麼仙丹妙藥還是遇上什麼神迹?
”
許懷義面無表情的道,“皇上想多了,許是微臣日日習武強身,所以比尋常人瞧着健壯一些,該衰老還是會衰老,凡夫俗子都躲不過去,微臣自是也不會例外!
”
“不,不一樣……”永平帝喃喃自語,“你終究還是不願告訴朕?
”
許懷義道,“微臣豈敢欺瞞您?
微臣對任何丹藥都深惡痛絕,不可能會碰,至于神迹,更是無稽之談。
”
永平帝緊緊的盯着他,卻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慌亂和遮掩,僵持片刻,他深吸口氣,把話題繞了回去,“朕獨獨留下你,是想跟你說幾句肺腑之言,更想知道你的心裡話……”
許懷義皺了下眉頭,就這?
臨死了,才拉着他談心?
不然就死不瞑目?
“朕還記得跟你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,彼時,朕連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沒有,堂堂王爺淪落到需要你千裡迢迢去保護,何等可悲可笑?
那時候,你心裡瞧不起朕吧?
”
換做旁人,聽到這種話,早就惶恐的跪下請罪了,許懷義卻平靜的道,“皇上想多了,微臣沒有。
”
永平帝忽然冷笑,“這裡隻有你我二人,何必裝模作樣?
你隻管說便是,左右朕如今這副模樣,已經治不了你的罪了,你還怕什麼?
”
許懷義道,“微臣并不是怕,也沒有撒謊,對您是真的沒有輕視之心,微臣出身貧寒,您貴為龍子龍孫,微臣哪來得優越感去輕視您?
您當時處境便是再不堪,也不是微臣可以取笑的……”
永平帝半信半疑,“你真這麼想?
”
許懷義斬釘截鐵,“是!
”
不這麼想,此刻也得這麼想,說是房間裡隻他們倆,誰知道暗處還藏着幾個?
說不定就等着揪他得把柄呢!
永平帝默了片刻,又開始回顧倆人有過交集的那些往事,不時停下問他,得了答案後再繼續。
許懷義回答的滴水不漏,甭管心裡如何想,反正神情很誠懇,總之,絕不授人以柄。
直到,永平帝回憶完往事,冷不丁的問,“你很恨朕吧?
”
因為猝不及防,許懷義明顯愣了下,一時不知道怎麼回應。
永平帝笑了笑,“你不用否認,你恨朕,朕心裡明白,因為朕容不下你,多次對你出手,想置你于死地,可惜,都以失敗告終了……”
許懷義,“……”
終于圖窮匕見了?
永平帝像是對他的反應很滿意,繼續道,“在你眼裡,朕屢次害你,是忘恩負義的小人,是薄情寡義的昏君,可朕沒辦法,你實在太厲害了,讓朕覺得不安,留下你,或許能守衛大雍,但也可能會覆滅我元家江山,所以,朕沒得選擇,隻能除掉你,朕其實并不怕你功高震主,朕怕的是,你對我皇室沒有半分忠心啊……”
許懷義還是一言不發,隻是暗暗提高了警惕。
永平帝幽幽歎了聲,看着許懷義的眼神複雜起來,“你對朕,或許不輕視,卻也沒有敬畏之心吧?
”
許懷義依舊沉默不語,餘光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四周。
永平帝似乎也不再關心他的答案,話鋒一轉,忽然說了句,“你可知,當年先帝駕崩時,朕看到了什麼?
”
這次許懷義接話了,“皇上看到了什麼?
”
永平帝像是又回憶起了那個畫面,身體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哆嗦,夢魇般的道,“朕看到了鬼差,索命的鬼差,連影衛都靠近不得,先帝就是被硬生生吓死的,朕也吓暈過去了,往後幾年,每每想到那一幕,都會如墜深淵,可怕,太可怕了……”
許懷義來了好奇,忍不住問,“皇上信嗎?
子不語怪力亂神,反正微臣是不信的。
”
永平帝聞言,猛然驚醒過來,眼裡迸射出灼灼光芒,渾身散發着一種用盡全力燃燒的瘋狂,咬牙切齒的道,“朕一開始信,但後來,就不信了,一定是有人裝神弄鬼,而那人就是你!
”
他并未大聲嘶吼,而是壓着嗓子,恨聲道,“許懷義,你弑君,當誅九族!
”
許懷義面色不變,“微臣冤枉,微臣對大雍忠心耿耿,怎麼會弑君?
又有什麼理由弑君?
”
“不,你有理由,因為先帝也容不下你,他縱容曾經的安平縣主對你下毒手,事敗後,又親自派人去殺你,隻可惜,還是沒能如願……”永平帝緩了緩,又冷笑道,“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,換做旁人,早就自裁謝罪好保全家人了,可你許懷義呢?
心中無君王,不忠不孝,竟闖宮弑君,簡直罪該萬死!
”
許懷義嘲弄道,“君之視臣如手足,則臣之視君如腹心,君之視臣如犬馬,則臣之視君如國人,君之視臣如土芥,則臣之視君如寇仇,這是先賢說的話,微臣照做,有錯嗎?
錯的是先帝和您!
”
永平帝呼吸驟然急促起來,“所以你承認那晚真是你裝神弄鬼了?
”
許懷義搖頭,“不是微臣。
”
“你還撒謊?
”永平帝氣急敗壞的捶着床鋪,“是你,一定是你,隻有你才有那個本事,你,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?
修習了某種法術,還是得了什麼仙家的寶物?
”
“您真想多了……”
“咳咳,朕都要死了,你還不肯跟朕說句實話?
”
“微臣沒做過,您讓微臣怎麼承認?
您要是想要微臣的命,直接下令讓影衛動手就是,何須再給微臣扣這等莫須有的罪名?
就非得誅了微臣九族?
”
“好,好,不承認是吧?
朕就不信,這次你還能躲過去,動手!
”
随着這倆字落下,暗處忽然竄出來兩道身影,一左一右,同時攻擊許懷義。
該來的終于來了!
許懷義冷笑一聲,得虧他早有防備,不然換做旁人,肯定走不出這寝殿了。
把握住時機,在倆人靠近的前一秒,他忽然原地消失。
“砰!
”
倆影衛速度太快,舉刀要砍的力道又重,奈何許懷義忽然不見了,雷霆一擊沒了目标,倆人完全收不住招式,哪怕盡力躲避,還是彼此傷着了對方。
各自悶哼一聲,身子倒退了幾步,才堪堪穩住腳。
而這時,永平帝瞪大了眼,捂着心口,呼吸急促起來,斷斷續續道,“果然,真的,就是他,是他……”
他剛想大聲喊叫,下一秒看到的畫面,讓他如同被人掐住了嗓子,臉色從紫紅色憋的漸漸發青,再也發不出聲來。
不遠處,倆影衛已經倒在了地上,許懷義毫發無傷,手裡拿着他沒見過的東西,冷冷的看着他,“你還有什麼招數,都使出來吧。
”
永平帝掙紮着,想要起來,奈何撲騰了幾下,咚的一聲,身子歪倒在床鋪上,喉嚨裡像是被什麼堵住,發出含糊不清的響聲,像極了岸上垂死掙紮的魚。
許懷義漠然看着,一動不動。
片刻後,永平帝忽然猛的抽搐了幾下,然後便沒了動靜。
許懷義又等了片刻,還是沒立刻靠過去查看,而是先一手拎起一個影衛,再次進了房車。
“阿鯉,給這倆人用點藥,至少三個時辰醒不過來的那種……”
阿鯉道,“爹,您放心吧,一輩子醒不過來的那種藥都有。
”
“我閨女就是厲害!
”
“嘻嘻,比不了爹,分分鐘就解決了倆高手。
”
顧歡喜白了爺倆一眼,“這是皇上的影衛?
他們要殺你?
”
許懷義點點頭,很随意的道,“永平帝圖窮匕見,很可惜,算盤打得挺好,可還是失敗了……”
“他還有别的底牌嗎?
”
“有也沒用了……”
“嗯?
什麼意思?
”
“永平帝駕崩了!
再多底牌也玩不了了!
”
“……”
許懷義再次出去時,寝殿裡靜寂無聲,像是被隔絕了一樣,他猜着,應該是永平帝之前下了令,不讓任何人靠近,目的自然是殺他的時候方便,不用背負罵名,誰想,便宜了自個兒。
看來就準備了倆影衛,也對,純靠武力,他根本不是影衛的對手,一不一都很難赢,可誰讓他有作弊器呢,往車裡一躲,再趁其不備,麻醉槍一射,就是絕世武林高手也奈何他不得。
不過許懷義還是沒放松警惕,緩緩走近床邊,伸出手,在永平帝鼻子下試探了一會兒,又摸了摸他的頸動脈,發現真的沒了跳動後,這才松了口氣,然後就是考驗演技的時候了。
他往地上一跪,在腿上猛掐一把,疼的眼淚齊飛,這才嚎啕大哭起來,“皇上,皇上啊……”
他聲音尖銳凄厲,寝殿就算被隔絕,外頭把守的禁衛軍也該多少聽到點動靜了。
果不其然,不出片刻,一陣急促淩亂的腳步聲沖了進來,禁衛軍,禦醫,太監,文武大臣,後宮嫔妃,呼啦啦的全都湧到了床邊,一個比一個臉色慘白。
隻顧小魚神情複雜,心底沒有多少悲痛,卻不得不在人前強行紅了眼,在禦醫顫巍巍的宣告“皇上駕崩了”時,跪在床前,做盡孝子哭喪的姿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