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林向南是不懂什麼叫成全的，看見有人躲她，她還非要點名問一下對方的成績。

　　 “黑蛋，你考多少分？”

　　 林向南一問，黑蛋立刻被大家行了注目禮。

　　 “差一點點九十。”黑蛋底氣不太足的回答。

　　 “這個一點點是多少？”林向南追問，“你擺出那副心虛的樣子，讓我有點害怕啊。”

　　 那種昂首挺胸，眼神期待的看向她，希望她主動問的人，林向南都不樂意搭理。

　　 因為自己淋過雨，林向南就愛撕傘。她最喜歡挑這種心虛氣短的學生。

　　 黑蛋含糊其辭，也勾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，紛紛追問。

　　 “到底考了多少分，你倒是快說啊。别賣關子。”

　　 “快點兒。林老師等着你呢。”

　　 黑蛋看了眼林向南的臉色，狠了狠心，咬牙說道：“我考了81分。”

　　 他原本以為會挨罵的， 結果林向南反倒還松了口氣。

　　 “吓我一跳，我還以為你這個差一點點，是差二三十分呢。81分也不錯了。”

　　 林向南點評道：“對你來說，算是超常發揮。”

　　 聽到這話，黑蛋覺得自己像是被誇了，又像是被罵了。

　　 王淑華考95分，是正常發揮，他考81分，是超常發揮。這麼一對比，顯得他很菜哎。

　　 但事實就擺在那裡，黑蛋隻能說道：“确實是運氣好，有幾道同類型題，考前剛好練習過。幸好這半個月天天做題，要不然擱我能考五六十分就不錯了。”

　　 王淑華她們在技術部上了兩年的班，天天和各種數據打交道，早就練出來了。

　　 哪怕是之前沒接觸過，或是學過但忘了的數學理論，撿起來也非常快。

　　 廠裡的其他子弟就沒這個能耐了。

　　 底子沒打好，上突擊補習班的效果，也沒王淑華她們那麼強。

　　 但每一科提升二三十分，所有的科目加起來，分數就高了。

　　 總分五百分，在場的所有學生，估分最低的都是三百，像王淑華和吳忠厚這樣成績優異的，分數甚至達到了四百多。

　　 因為沒有考得太差的，所以大家也不知道自己考得有多好。

　　 “林老師，我們這個分數，能上大學嗎？”考三百分的黑蛋，問得有些忐忑。

　　 林向南非常笃定的說道：“能。你這個分數，讀本省的好大學沒問題。”

　　 根據林向南了解的信息，今年本省的錄取分數線，應該在二百六左右，隻要不出意外，大家都能上個不錯的學校。

　　 時隔多年再高考，大家都沒什麼經驗。也沒有什麼高考報名指南之類的書籍參考，填志願的時候，很多考生都是兩眼一抹黑。

　　 有些好學校，考生不知道，沒人報名，學生都收不夠。

　　 黑蛋那分數，運氣好的話，其實是可以撿漏上名校的。

　　 但這個院子裡，有二十五個分數高的，這個漏，黑蛋應該是不太好撿的。

　　 “行了，都估完分了，回去和家裡人好好商量一下，再決定報考哪裡的大學，什麼專業。”

　　 他們廠出身的子弟，除了那幾個實在學不進去數理化的，其餘人都學的理科，在環境的熏陶下，九成的人都會選擇數學、物理、機械制造相關的專業。

　　 都幫了大家這麼多了，也不差這最後一哆嗦。

　　 林向南猶豫了一下，還是說道：“要是實在不知道該報哪個學校，也可以來問我，我可以給你們提建議。”

　　 說完林向南就趕人，“行了，你們走吧，我回房間補覺去。”

　　 她正想轉身上樓，院子裡的這群學生，對視了一眼，忽然整齊劃一的端正了站姿，齊齊的朝林向南鞠了一躬。

　　 “謝謝林老師，林老師辛苦了。”

　　 “一日為師終身為父，我們永遠都是您的學生。”

　　 林向南一臉淡定，“你們的心意我感受到了。起來吧。”

　　 她在學生們面前裝得很，但到了房間裡，她莫名其妙的就癟了嘴。

　　 “完蛋，眼睛想尿尿了。”

　　 她扯着顧振華的袖子，含含糊糊的埋怨道：“這群小笨蛋們怪有儀式感的。”

　　 “不煩他們了？”顧振華好笑的拿着手帕給林向南擦眼淚。

　　 “現在不煩了。”林向南耿直的說道：“以前是挺煩的。但課堂都解散了，我還煩他們做什麼。”

　　 不僅不覺得煩，還覺得有些舍不得。畢竟朝夕相處了半個多月。

　　 錄取通知書下來之後，大家都要各奔東西了。

　　 “振軍考了四百分，可以去京城上大學。就是不知道我大哥跟小弟考得怎麼樣。”

　　 顧振華安撫道：“有你在這邊隔空指揮，他們肯定考得好。”

　　 “還有你啊。去軍校進修的事，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落實下來？”林向南嘟嘟囔囔的說道：“你不在我身邊，我一點都不習慣。”

　　 “你先放心的去京城，我後面肯定會想辦法追過來的。”媳婦都這麼上進了，顧振華怎麼可能偷懶。

　　 “那我年前這段時間去趟京城。看有沒有合适的房子，我先買個院子，開學的時候好落腳。”

　　 林向南都沒想過大學不給她發通知的可能。

　　 她分數擺在那兒呢。

　　 頂替名額上大學，這種狗血的事，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。

　　 這種事情，大多都發生在鄉下，大隊支書都能把隊上的考生摁住，沒有人脈背景，通知書下來了都不知道。

　　 她們這片是軍事基地，誰敢截這片地方的通知書啊。

　　 林向南想的都是未來去學校的事，但第二天一早，她迷迷糊糊的，顧振華就在她耳邊提醒道：“你的假期用完了，今天該去上班了。别忘了。”

　　 林向南瞬間驚醒，然後哀歎一聲，在床上打了個滾。

　　 生活不止詩和遠方的田野，還有眼前的苟且。

　　 去學校做大學生之前，她還得繼續上班。

　　 收假的不止林向南一個，考完之後，大家都來上班了。

　　 “林老師，今天的水已經幫你接好了。”

　　 “好。謝謝。”

　　 在辦公室裡遇到笑嘻嘻的王淑華，林向南忍不住偷偷尴尬了兩秒。

　　 第二天就能再見面，她昨天也不知道在感動啥。

　　 幸好沒在這群學生們面前紅眼睛，要不然也太丢人了。

　　 平時裝一點，也是有好處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