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知道了。
”夏初初輕聲說,“謝謝。
”
“不用跟我說這兩個字,我們是一家人,你暈倒了,送你來醫院,是我的義務。
”
“也是。
”夏初初勉強的笑了笑,“你是我的小舅舅啊……”
厲衍瑾卻是語氣一變,話鋒一轉:“你為什麼不好好吃飯?
不知道照顧自己的身體?
”
“……忙,忘記了。
”
“為什麼不好好休息?
”
“這幾個晚上,都一直連續在做噩夢,”夏初初回答,“所以,失眠。
”
“……你到底在害怕什麼?
”
夏初初沒有回答。
厲衍瑾又說道:“不要誤會,我沒有别的意思,隻是想了解一下,或許我還可以幫助你。
但你不願意說的話,也不勉強,沒關系。
”
“害怕很多。
”就在厲衍瑾以為夏初初不會回答的時候,她又慢慢的開口了,“太多太多了。
多到,我都不敢去想。
”
“你可以不用背負這麼多的,放輕松一點,初初。
”
她搖了搖頭:“你不懂。
”
“是你太焦慮了,也……把人想的太壞了。
”
夏初初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:“我不想在這個時候,提起喬靜唯的名字。
”
“好。
”厲衍瑾一點頭,“那就不提。
”
夏初初渾身沒有一點力氣,胃裡空空蕩蕩的,但是一想到要吃東西,她又下意識的反胃。
“小舅舅……”夏初初說,“能不能把我的包拿來,我手機在裡面,我想給夏天打個電話。
”
“你想讓夏天知道你現在躺在醫院裡,渾身無力,說話都跟蚊子一樣?
”
夏初初一怔:“……好像也是。
算了,不要讓她擔心我了。
”
“沒有人會害夏天的,初初。
你,真的是多慮了。
”
她淡淡冷冷的應了一句:“哦。
”
關于這件事,她自始至終心裡都有數,隻是不願意說穿罷了。
厲衍瑾往椅子上一靠,抿着薄唇。
從夏初初醒來開始,氣氛就一直往下降,眼看着都快凍成冰了。
厲衍瑾的柔情也不複存在,早就收了起來。
病房裡,靜的都能聽見葡萄糖在輸液管裡流動的聲音。
誰也不說話。
而一旦不說話,沉默的環境,會更讓人覺得壓抑。
夏初初胃裡很不舒服,有點餓,但是這個時候,她也不好說讓小舅舅給她去買點吃的,所以就一直強撐着。
她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,外面是不是天黑了,是傍晚還是深夜。
“咕咕——”夏初初的肚子開始抗議了。
她不自在的蓋了蓋被子,試圖用其他的聲音,來掩蓋自己的饑餓。
好在,小舅舅似乎也真的沒有聽到。
尴尬,尴尬。
夏初初也不好再說,讓他先離開,自己先回家之類的話。
隻是,沒過多久,病房門忽然被人敲響,打破了甯靜。
厲衍瑾起身,去開門,回來的時候,他手裡多了一個袋子。
他也不說話,依然沉默,隻是,他源源不斷的從袋子裡,拿出各種食物……
夏初初的肚子,更加不争氣的響了。
“先吃點東西,”厲衍瑾把食物一一擺好,然後重新坐下,“當然,你不願意吃,我也不會勉強你。
”
美食當前,夏初初就算再有骨氣,也抵擋不了饑餓。
為三鬥米折腰。
“謝謝……小舅舅。
”她慢慢的,靠另外一隻沒有輸液的手撐在床上,坐了起來,“謝謝。
”
“我說了,這兩個字,不用,身為親人,這是我應該做的。
”
他倒還主動的把界限給劃分清楚了。
夏初初點點頭,艱難的靠着一隻手,慢慢的吃着東西。
厲衍瑾一直都在一邊,時不時的看看她,時不時的又四處望一下,一點沒有要幫她的意思。
夏初初知道,他是按照她的意思,要和她保持距離感。
可不知道怎麼的,她心裡,就有那麼一點點,一點點的不舒服感了。
可能她現在正是生病的時候,比平時更加脆弱。
厲衍瑾途中出去了五分鐘,回來的時候,夏初初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煙味道。
她也吃得差不多了。
厲衍瑾重新坐下,擡眼看了一下:“隻有小半瓶了,很快就挂完了。
你感覺怎麼樣?
”
“挺好的,挂完水就出院吧。
”
“不多休息一會兒?
”
“我想早點回家,趁夏天還沒睡覺的時候回去,和她說幾句話。
”
厲衍瑾淡淡說道:“你對夏天,還真是無與倫比的好。
”
“小舅舅不也很喜歡夏天嗎?
夏天,也很喜歡你。
”
“她很可愛。
”厲衍瑾回答,“但,夏天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。
”
夏初初一聽,臉色都變了。
“我沒有其他的意思,我隻是覺得,夏初初,那個男人,不配讓你為他生兒育女。
”
“我留下夏天,不是為了他。
”夏初初反駁,“我是為了我自己。
”
“自己?
你很享受一個未婚女人,帶着一個孩子的感覺?
”
“什麼叫享受?
”
眼看着,兩個人又要一番唇槍舌戰了。
要麼就不說話,一說話,兩個人就會因為各種意見不合,而開始争吵,最後不歡而散。
厲衍瑾也意識到了,話題跑偏了。
“對不起。
”他說,“我該尊重你的決定。
”
夏初初遲疑了好久,才說了一句:“沒關系。
”
她一說完,厲衍瑾卻忽然蹭的一下站了起來,椅子都被往後踢了好遠,然後啪的一聲,倒在地上,發出刺耳的聲音。
夏初初愣了。
厲衍瑾卻低下頭,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:“我就知道,我就知道,你一醒來後,就會用這個态度對我。
”
她驚愕的看着他,不明白剛剛還好端端的小舅舅,怎麼忽然間跟換了一個人似的。
隻有厲衍瑾明白,他隐忍了這麼久,這個時候,隻是終于爆發了而已。
他以為自己有足夠的心裡準備和承受能力,能夠接受夏初初醒來後的所有冷漠。
但他還是高估了自己。
他受不了,短暫的客套,他可以勉強撐下去。
可是這樣子長時間的沉默,或者一開口就是疏離客氣,要麼就是争吵,他就受不了了,真的受不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