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是虛幻的,但陸隐卻感覺無比真實。
他仿佛再次走入了那片死海,再次面對試劍石。
試劍石擡起石臂,斬。
一劍,斬落,來自久遠之前,也來自現在,他不知道這一劍來自哪裡,死海的一幕幕是否真的發生過,這一劍讓他産生了錯覺,一遍遍的回憶,時間線都模糊了,腦中隻有這一劍,一次一次的回放,一次一次的斬落,直至永恒。
時間在這一刻失去了意義,當思維永遠停頓,感知到的就是永恒。
時間,空間,都是假的,唯有自身才是真的。
唯有那一劍,才是真的。
一劍落下,又仿佛有無數的劍同時落下。
令他體内神力與死寂被打磨後的力量不斷纏繞,形成了一個看起來極其複雜的紐扣,不斷纏繞,自小而大,就好像是一條路在蔓延,蔓延到很遠很遠。
陸隐此刻跟旁觀者一樣,無論是兩股力量相融,還是那一劍,亦或者時間,空間,乃至包括體外的死海,都不受他控制。
他自我無視了時間,時間便會帶來懲罰。
若走不出這份自我的認知永恒,則會徹底沉寂,哪怕外界對他攻擊,他也不會有反應。
此刻,無論是誰都可能殺了他。
可外界并不清楚。
依舊在等待罪蒼的歸來。
陸隐以為的時間流逝,其實外界也隻相比之前過去了十年。
等于說躲避大善進入天門界,過去了六十年。
聖擎與大善的第二次約定,等于也過去了六十年。
六十年後的一天,因緣彙境迎來了從歲月古城歸來的生靈。
隻有一個生靈。
但随着這個生靈的歸來,因果主宰一族悄然出現了變化。
它叫聖藏,是聖擎之子。
“父親。
”
“回來了。
”
“是。
”
“在歲月古城怎麼樣?
”
“還好。
”
“去休息吧。
”
“父親,那件事?
”
“放心,我會為你掃除障礙,你暫時不要露面,内外天都以為你死了。
”
“是。
”
聖擎目光落向天門界,這個晨想躲到什麼時候?
繼續躲吧,如此更好。
随後,它将目光落向灰界,深深看着。
等了那麼久,别讓我失望。
時間又過去二十年。
二十年對修煉界并不長,然而對陸隐更是一瞬間。
他的認知皆困于時間的永恒,不斷重複着那一劍,什麼都控制不了,更不用說感受外界時間。
外界的二十年,于他可以是一瞬間,也可以是萬載,乃至億萬載。
他望着那一劍,看得久了,就看得清了。
那不是試劍石可以打出來的,而是來自神劍師本人,來自淩霄。
胸懷一口氣,劍蕩不夜天!
這,就是淩霄。
這是至純的一劍,什麼都沒有,忘卻一切,讓劍,變得純粹。
陸隐腦中忽然想起長舛的話。
當初提到第八壁壘的時候,長舛前輩說過,淩霄是開啟修煉“停劍”的第一人,在他之前,一切劍的奧義皆為殺伐,哪怕寄情于劍,亦為殺伐,自他開始,劍,有了停,如同人一般。
人,不可能永遠都在行走,總歸要停的。
停下來休息,停下來想事情。
劍也要停。
劍不止是兵器,它也是一個生命。
停劍。
停劍。
陸隐盯着那一劍,停,停,停劍,随着他的思想變化,那一劍逐漸變慢,越來越慢,慢到仿佛停了下來,慢到,真的停了下來。
就在劍停下來的刹那。
陸隐骨指一動,周邊一切恢複,劍沒了,死海沸騰,一切又回到了現在。
他下意識擡手,死寂為劍,一劍斬出,停。
劍,停了下來,沒動,可卻帶給陸隐一種随心所欲之感,也讓他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暢快。
宛如人一直憋在水裡,好不容易呼吸空氣一般。
這一刻,他确信自己可以躲開試劍石于死海斬出的最後一劍,那一劍來自神劍師,蘊含着停劍奧義,停劍,并非真的停下,它可以讓劍停下,亦可讓時空,讓這宇宙萬物停下。
天門内,死海沸騰,引起了諸多生靈視線。
但很快,沸騰沉寂。
陸隐看着死寂所化之劍,不夠,還是不夠,停劍增強的是戰技,而自身依舊無法觸碰到與大善對決的起點。
必須突破兩道規律。
想着,再次放空心神,繼續追憶時間線。
不過這次,快了很多。
時間再度過去了數十年。
自晨進入天門界已過去超百年。
這段時間,算是陸隐最安靜的時間。
外界生靈也是這麼認為的。
而大善這個名字不斷被提起,都認為陸隐被大善吓破了膽,隻能躲在天門界不出。
大善依舊盯着天門界,安靜待在七十二界屏障外。
不斷有生靈故意路過,看一眼大善,想看看這個七十二界第一殺手是什麼樣子。
身為殺手,卻被圍觀,很少見。
但大善不介意。
看到又怎麼樣,妨礙它成功嗎?
“那個。
”又生靈走來。
大善緩緩轉身。
“我想雇傭你,可以嗎?
”
大善打量着眼前的生靈,很柔弱,很無助的樣子,一看就屬于那種被欺負的類型。
實力并不高,隻是始境。
“不可以,要完成這一單才接下一單。
”
“哦,打擾了。
”
“你下手的目标是什麼修為?
”
那個生靈以為大善要接單,驚喜:“永生境。
”
“廢話,什麼層次。
”
“兩道規律。
”
“太弱。
”
“哦,抱歉。
”
“還有,我已經收手了,以後都不接單。
”
那個生靈無語,那你說那麼多:“哦,抱歉。
”轉身,離去。
大善收回目光,繼續盯向天門界。
陡然的,一柄石刃自身後穿梭,朝着剛剛那個生靈刺去,幾乎同一時間,那個生靈體表血光分開,朝着大善覆蓋。
石刃将血光撕裂,化為無數血漬灑落在地。
這一幕驚呆了衆多生靈,什麼情況?
大善笑了,緩緩轉身,看着地面血漬:“血裂之法,加上流沙刺法,真是好久沒見到了,是哪個老朋友的後代?
這麼年輕就出來做事了,嘿嘿。
”
周圍生靈膽寒,剛剛那個想讓大善接單的小家夥居然是殺手?
它們怎麼都不可能将一個始境修為的跟刺殺大善聯系起來。
但事實就發生了。
這比晨進攻罪界還不可思議,分明是找死啊。
大善看向遠方:“僅僅一次試探,就犧牲了這麼優秀的後代,怎麼樣?
老朋友,如果你還活着,看出我技術退不了嗎?
還是說試探我的也隻是一個後代?
”
此話一出,周圍生靈才明白,原來隻是一次試探。
怪不得才始境。
不過始境能練成血裂之法與那種詭異的刺殺之法,也相當不簡單了。
誰這麼舍得?
七十二界存在殺手組織,但在各方勢力與主宰一族壓制下,很少能擡起頭,隻能在某一界,或者某個地域混混。
除了大善,還沒有哪個殺手組織能被七十二界忌憚。
所以大善才是七十二界第一殺手。
可既然存在殺手敢試探大善,又被大善稱為老朋友,意味着殺手界同樣存在高手。
隻是不為外界所知罷了。
“晨要出來了。
”一聲驚呼響徹,震驚所有生靈。
大善看去,“你說什麼?
”
那個生靈面對大善的目光,驚懼道:“晨,在打破天門。
”
天門界,十四天門開裂。
十三天門遙望遠方,“晨閣下,你想離開天門界了?
”
陸隐聲音自死海傳出,極為平靜:“待了那麼久,也該離開了。
”
“好,無需閣下打破,我天門界,自當放行。
”說完,十四天門直接散去,虛空,隻留下一片死海。
陸隐身影自死海走出,遙望十三天門。
當他走出的一刻,十三天門莫名發寒,帶着驚異與不安,“你,突破了?
”
天門界嘩然,凡看到這一幕的生靈皆震動。
晨,突破了。
它們都忘了,一直以來,晨也隻是契合一道規律的永生境而已。
以一道規律戰力殺聖滅,躲過憐铖與棠的圍殺,滅絕起絨文明,進攻罪界,躲避大善追殺等等,這真是一道規律永生境可以做出來的?
而今,他居然突破了。
陸隐擡起雙臂,伸了伸懶腰,“是啊,總算突破了。
”
十三天門這才知道陸隐躲入天門界的意義。
他居然是為了突破。
可即便突破又能怎麼樣?
依舊不可能戰勝罪蒼,依舊,難以躲避大善追殺吧。
突破後的晨,讓十三天門有種捉摸不透的感覺。
此前,陸隐帶給它們的是強悍與多變,可現在,這種感覺沒了。
輕飄飄的,越發普通了。
可越是如此才越危險。
陸隐望着前方,正前方是十三天門,而他的目光并未落在十三天門上,而是落在那巨大的天門之上。
緊接着,一步踏出,轉瞬掠過十三天門,可緊接着,身體再次被天門所困,耳邊傳來十三天門的聲音:‘閣下意欲何為?
’
陸隐淡淡開口:“沒什麼,研究一下。
”
十三天門聲音低沉的可怕,從未有過如此壓抑,宛如令整個天門界都陰森了下來:“那是我天門界立足根本,任何敢觊觎者,天門界,必死拼。
”
伴随着話語,沖天殺氣搖曳星辰。
一個個天門生命出現,環繞在那巨大天門周邊,表明了決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