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隐呆呆看着眼前，那根刺，越來越近。

　　耳邊，灰烏也越來越近。

　　陸隐還真不希望它咬自己，一旦咬了，它必死無疑。

　　在這地底，他還是挺希望有個活物為伴的。

　　又是十多年過去。

　　這隻灰烏始終不敢咬下去。

　　它在陸隐身邊徘徊了十多年，沖動與理智不斷争奪身體的控制權。

　　陸隐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與灰烏相伴那麼久，不斷思考着這隻灰烏接下來的所作所為，這種感覺還真是，奇妙啊。

　　自己經過那麼多年修煉，最終還會淪落為灰烏的食物，不管這灰烏敢不敢吃，這就是自己的下場。

　　自己如此，那麼，主宰亦可以如此。

　　是這樣嗎？

　　修煉是一個圓。

　　生靈的歸屬，也是一個圓。

　　沒有絕對的高下之分，因為總有一刻，你會平等于所有層次的生靈。

　　這還真是。

　　正想着，眼前，那根刺突然擡高，一縷光芒穿透了進來，引得陸隐看去。

　　兩百多年沒見到光了，雖然時間不長，但在不斷等死的時候，這種時間被無限拉長，以至于此刻竟然有些不習慣光。

　　“久違了，人類。
”

　　陸隐看着光傳來的方向，聽着熟悉的聲音，盡管無法動，但他還是想笑，原來你真活着，聖柔。

　　灰烏吓得逃了，此刻它或許在後悔為什麼沒拼一把，咬一口，或許就能一步登天。

　　陸隐瞳孔轉向光的方向，熟悉的身影印入眼簾。

　　聖柔。

　　這個本以為與因緣彙境一起滅亡的因果主宰的女兒，它居然還活着。

　　聖柔擋住了光，看向陸隐，目光閃爍奇異之色，帶着震撼，也帶着渴望：“你真的沒死。
”

　　陸隐盯着它，發不出聲音。

　　“不過還真慘呐，與生命主宰一戰，打的天崩地裂，讓七十二界都毀了，母樹坍塌，内外天崩潰，人類，你怎麼會進步的那麼快？
别告訴我從大宮主那得到了突破的靈感。
”

　　陸隐就這麼平靜看着它。

　　聖柔擡起爪子，碰了碰陸隐，沾染了紅色血肉，搖搖頭：“雖沒死，但與死了沒區别，主宰畢竟不好對付。
”

　　“怎麼樣？
想出來嗎？
”

　　“不過你體内的力量來自生命主宰，我幫不了你，但我父親可以。
”

　　陸隐瞳孔一縮，因果主宰，沒死？

　　聖柔笑了：“你想的不錯，我父親沒死，氣運主宰他們以為殺了我父親，但我父親豈是那麼容易被殺的。
死，不過是僞裝而已，目的就是套出他們的目的。
”

　　“為了讓你們确定它死了，它自己抹消了因果種子。
”

　　“這老家夥其實挺陰的。
”

　　聖柔說了一會，再次看向陸隐：“行了，我父親讓我問你一句，要不要跟它合作？
共掌無序時代。
”

　　陸隐怔怔看着聖柔，因果主宰果然知道了。

　　聖柔道：“不死，也無法得到這個答案，不過生命主宰他們肯定也能得到答案。
”

　　“現在輪到你回答了，如果願意，就轉一圈眼珠，不願意就算了，你就等着生命主宰來宰了你吧。
”

　　陸隐毫不猶豫轉了一圈眼珠。
白癡才不願意。

　　聖柔冷笑：“人類，你的卑鄙我很清楚，現在說願意，轉頭又會背叛，所以我父親讓我告訴你，想取信它，帶它去相城。
”

　　陸隐目光一震，相城。

　　聖柔與他對視：“怎麼樣？
現在想清楚，如果我父親出現，第一件事就是去相城，它也不在你體内留什麼因果種子，對你沒用，反正什麼都不做，隻是去相城而已。
”

　　“如果同意就轉一圈眼珠，不同意就算了。
”

　　陸隐轉了一圈眼珠。

　　聖柔嗤笑，語充滿了不屑：“你也沒那麼在乎自己的文明嘛。
真到了生死關頭不一樣出賣相城？
哼，當初說的好聽，你們人類就是虛僞。
”

　　“好了，丫頭，讓我跟他談。
”又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，這次是，因果主宰。

　　聖柔再次不屑掃了眼陸隐，轉身就走。
緊接着，因果主宰的身影進入陸隐眼中。

　　陸隐驚訝。

　　此刻的因果主宰看起來可不太好，整個身體都四分五裂的感覺，相連着深可見骨的傷痕，目光渾濁充滿了疲憊與血絲，氣息不穩，看上去就受了重傷。

　　因果主宰打量着陸隐，失笑：“别這麼看我，假死沒那麼容易，如果不是這麼多年的修煉，我就真死了。
”

　　“你以為相思雨是那麼好欺騙的。
”

　　“他們為了開啟無序時代，絕對不容許我活着，我是真的死了一次。
”

　　“就跟你現在一樣，隻是我比你好點，還能自己恢複，而你。
”它深深看着陸隐血肉模糊的身體：“百月的力量嗎？
這是以宇宙作為生命之基打出的百月，這股力量在你體内，足以将你所有力量封鎖，分解，怪不得你動都動不了。
連天賦都動不了。
”

　　“恩，不止百月那麼簡單，還帶着更霸道的破壞力。
”

　　“莫非是，武裝百月力量？
”

　　“生命那老家夥這些年也沒閑着，當初可沒有這份實力。
”

　　陸隐靜靜聽着，因果主宰肯定能讓他動，就看它願不願意了。
隻要自己能動，很多事就迎刃而解了，曾經無法讓這最大的母樹塵歸塵土歸土，現在不同了。

　　這棵母樹已經倒塌，他，可以嘗試。

　　涅盤樹法前兩個字并非好聽，涅盤，重生。

　　“說回正題吧。
”因果主宰與陸隐對視：“我需要幫手，一個外界都絕對不相信的幫手，因為我現在還不能活，除非讓相思雨他們确定可以解決另一個開啟無序時代的主宰，比如，生命，或者歲月，亦或者，他們自己。
”

　　“每一個主宰都是開啟無序時代的鑰匙。
”

　　“包括相思雨他們自己。
”

　　“陸隐，相比我，你應該更想殺了生命或者相思雨他們吧。
越是與主宰接觸，就越會被控制，相思雨也不例外。
”

　　“我活着，無序時代不會降臨，所謂的鴻運也不會出現，所以他們現在等的毫無意義。
這是我要與你合作的基礎，我們，必殺一個主宰，就看殺誰了。
”

　　“不過在此之前，我需要你的誠意。
”

　　“帶我去相城，放心，我不會對任何人出手，也不會控制任何人，這是你必須給我的誠意，因為我願意與你共享無序時代。
在我看來，現在的你，足以與我們平等對話。
”

　　“至于九壘時代的恩恩怨怨，我希望一筆勾銷，你做的已經夠多了，殺一個主宰也算是替九壘報仇。
”

　　“你說對嗎？
”

　　陸隐盯着因果主宰看。

　　因果主宰也盯着他。

　　目光交彙，在這黑暗的地底，彼此都在看着對方的眼神，想看透對方的心。

　　對視了一會。

　　陸隐轉動眼珠。

　　因果主宰點點頭：“你沒得選擇，其實以我們當前的處境，我應該想辦法控制你。
但你與生命一戰讓我尊重，你絕對夠資格與我們平等對話，所以我提出的是合作，不是威脅。
”

　　“陸隐，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。
”

　　說完，因果之力緩緩流入陸隐體内，替他驅除武裝星象的封鎖。

　　主宰的力量唯有主宰可以驅除。

　　陸隐第一次這麼清晰感受到因果主宰的力量，與他的因果不同，這股力量總感覺與宇宙格格不入。
這就是因果平面。
與歲月，空間，時間不在一個平面之上。

　　同樣，與生命主宰的生命力也不在一個平面。

　　陸隐感覺到武裝星象的封鎖在散去，因果主宰并未在他體内留下什麼，似乎真如它所言，沒打算控制威脅，隻是合作。

　　他找自己合作，就因為自己能與生命主宰一戰，赢不赢兩說，起碼有了與它聯手的能力。

　　除了自己，它找不到旁人了。

　　所以與其說是尊重自己才合作，不如說它也沒得選擇。

　　必須要盟友。

　　對于外界來說，這相當于兩個死人的聯盟。

　　陸隐手指一動，他可以動了。

　　呼吸越發急促，心跳也在增強。
體表，血肉模糊的身體再次流淌出血液。

　　他看向因果主宰。

　　因果主宰打入他體内的因果之力并不多，甚至可以說很少，但為什麼能驅除武裝星象的力量？
以自己當前戰力，因果主宰剛剛釋放的因果根本毫無威脅，但卻能對抗武裝星象，而自己面對武裝星象毫無還手之力。

　　這是怎麼回事？

　　這是運用，對于因果的運用，因果主宰比自己強了太多太多。

　　主宰在認知與運用上與非主宰根本不是一個級别的。

　　他努力想看懂因果主宰的運用，可體内武裝星象已經被完全驅散。
他，恢複自由了。

　　“現在可以感受到自己傷到底有多重了？
”因果主宰淡淡開口。

　　之前，陸隐身體被武裝星象鎖死，不僅無法動彈，被鎖住全部力量，就連自己受了多重的傷都不知道，而今他知道了，還真是慘呐，可以說距離死亡也就一步之遙。

　　怪不得那隻灰烏面對與自己如此大差距，都在掙紮要吃掉自己。

　　在它眼裡，自己其實就是個死人吧。

　　因果主宰打量着陸隐：“以你的傷想恢複還需要一段時間，走吧，帶我去相城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