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煉面朝陸隐,神色滄桑,目光卻很有神,甚至帶着一絲挑釁的意味:“晚輩正是王煉,特來求見陸主,希望陸主改一個字。
”
這是陸隐見過最狂的,老人。
“讓我改字?
改什麼字?
”
“把“讓”,改成“請”。
”
“你是說王文?
”
“是。
”
“如果我不改呢?
”此前陸隐對外吩咐,讓王文來天上宗找他,這個讓字就出自這。
王煉握拳:“晚輩雖看不慣他,但畢竟是恩師,為了顔面,晚輩即便拼死也要向陸主争取。
”
陸隐好笑:“我讓你來不是聽這些的,隻是想看看你有沒有被他下了手段。
”
“幻想烙印?
”王煉反問。
陸隐挑眉:“知道?
”
“當然,所以我看不起他。
身為六耀,不思進取,整天隻想着算計這算計那。
如果我是他,一定打遍星空無敵手,打不過就修煉,然後再打,整天腦子裡算計别人,卑鄙。
”
陸隐無語,這說的也太難聽了。
“活了三個時代,一腔熱血早已磨光,我希望的師父不是他這種,可惜命不好,那也沒辦法。
但不管怎麼說,師父就是師父,就算我想揍他的臉,那也得跪下來揍,而外人,不能侮辱我們。
”
陸隐見過的奇葩很多,這算一個。
“還有你,陸主前輩。
你跟他一樣都是我瞧不起的。
雖然上個時代你背負文明讓人敬佩,但你與他一樣都是花花腸子,如果我是你,早就跟那幾個主一道死拼了。
”王煉大聲道。
“放肆。
”後山外,陸天虹忍不了了,瞬移出現呵斥王煉。
王煉冷笑:“放什麼肆,我王煉什麼都敢做,誰都敢得罪。
大不了一死。
”說到這裡,他看向陸天虹:“你這小輩還沒資格挑我的理,等你突破宰下境再說。
”
陸天虹怒喝:“無需突破,你對老祖不敬,該殺。
”說完,當即出手。
但瞬移還未開始就被幻想震退。
他與王煉的差距太大了。
陸隐擺手:“行了,天虹,退下。
”
陸天虹咬牙盯着王煉:“王家反骨,王煉,我記住你了。
今日一番話,必讓你付出代價。
”
王煉贊歎:“好,就憑你敢對我出手,我給你機會。
等你達到宰下境,如果我還沒突破的話。
呸。
一定突破了,不過無所謂,你要打,我可以将境界壓下去與你一樣。
”
陸天虹轉身就走。
王煉皺眉:“喂,你回來,我可以與你一戰。
我很欣賞你。
”
“王煉,你平時跟王文也這麼說話?
”陸隐好奇問。
王煉道:“不說話。
我看不起他。
”
“很多時候不動點腦子早就被人玩死了。
”
“那是陷入你們自己的誤區。
如果你與人死拼,那人根本來不及想原因,更來不及算計你。
”
“王文被時初硬生生掌控了三個時代。
”
“這個仇我會報。
”
話聽着很耳熟。
彌雅也說過類似的話。
王煉盯着陸隐:“我一直嘗試喚醒他的熱血,可惜,他早就涼透了。
他自己都說自己隻是個魚餌。
”
“陸主,你埋葬六耀,手段我看不起,但實力确實夠強。
尤其與氣運主宰一戰,我絕非對手,但也不懼。
”
“還請陸主改一個字。
”
陸隐深深看着王煉。
魚餌嗎?
王煉與他對視,目光沒有半分退縮。
過了片刻,陸隐嘴角彎起:“你很純粹,沒有半分虛僞。
我也欣賞你。
”
說着,起身,一步步走向王煉。
王煉沒有退縮。
其實看起來陸隐依舊是普通人,無法帶給他任何壓力。
但随着陸隐一步步接近。
王煉總感覺整個天在降低。
宇宙在縮小。
他皺起眉頭,為什麼會如此?
他死都不怕,為什麼會有種難以形容的心悸感?
他敢于喝罵王文,對六耀不在乎。
最敬佩之人是辰祖,枯祖,駝臨這些無視生死的強者。
最欣賞的是比他還要霸氣的彌雅。
他這一生完美诠釋了什麼叫隻要沒腦子,就無懼無畏這十個字。
他是真的不怕死。
但為什麼随着此人接近,他,本能的想要退?
不,不該退,也不會退。
明明不怕,為何要退?
為什麼?
為什麼?
陸隐看着王煉,一步步接近。
十米。
九米。
八米。
王煉眼中滲血。
七米。
六米。
王煉嘴角流出血液,耳朵,鼻孔不斷有血水滴落。
五米。
正當陸隐繼續向前走的時候,一道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石桌旁,緩緩落座。
陸隐回頭,王文。
這一刻,王煉瞳孔渙散,整個人意識麻木,宛如傀儡站在原地。
“你這個弟子真心急,我還沒告訴他答案,他自己就說瞧不起你那種手段。
”陸隐開口,說完,又看向王煉:“他還,真有幻想烙印。
”
“不過他自己不知道。
”
王文笑眯眯看向陸隐:“不是幻想烙印那麼單純。
而是帶着情緒的幻想烙印。
”
“跟隐神節大比上那個小家夥一樣?
”
“差不多。
人嘛,太過自我。
一切的幻想都與性格情緒有關。
所以我将幻想種在一個個特殊的人體内,這些人與我性格都不同,有年輕憧憬未來的,有沒腦子單純熱血的,也有向往藝術的,有避世隐居的。
”
“每種性格有每種性格的幻想,将他們整合起來才是一個完整的人生。
”
陸隐轉身返回石桌旁。
剛剛接近王煉,接近的其實不是王煉,而是王文的幻想之力。
越接近,那股幻想之力就越明顯,王煉被幻想種下,自然受到反噬。
如果不是王文出現,陸隐再接近一步,那幻想之力能沖出王煉身體。
如此,王文在他體内留下幻想的意義就沒了。
“整合起來的不是人生,而是衆生。
”陸隐說這話,很輕松,也沒看王文。
王文卻笑了:“哦?
衆生嗎?
”
龍夕走來,倒了兩杯茶。
王文看了她一眼:“我幫你們家陸主很多忙,所以這茶?
”
龍夕轉身就走,沒回答。
王文看向陸隐。
陸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:“相思雨在這個時代領悟了文明之氣運。
你自然也可以領悟幻想衆生。
否則各種不同的性格幻想融于一人體内,那人不是瘋子就是傻子。
”
王文失笑,同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默默放下。
“隐神節大比,我看到往界生靈,看到你們王家耀域參加比賽那個小家夥,那時候隻以為你用的還是老一套,于無盡生靈體内留下幻想種子。
”
“可後來發現不一樣。
”
“那隻是表面上的,你真正的用意就是幻想衆生。
就連靈之方寸都是掩護。
”
王文點點頭:“沒辦法,彌主太強勢。
主一道數量又多,不跟随他們的腳步,很容易被圍殺。
”
“所以你等到了現在。
”
“我隻是在等一個破局者。
隻有你才能打破局面,一回來就弄死了命,讓六耀接連死亡。
”
“還剩一個。
”
王文無奈:“我一直在找時初,那是我們共同的敵人。
連整個王家耀域都送給你了,陸兄,沒必要盯上我吧。
”
“有不少人對我說了你不少事。
”
“比如?
”
“那頭熊。
”
王文揉了揉腦袋:“它說的你也信?
”
“還有相思雨。
”
“都是敵人。
”
“包括你這位弟子。
”
“逆徒。
”
“有沒有想過,當你與主一道并列六耀的一刻,就成了我的敵人?
”
王文看着陸隐:“自你失蹤,我就沒做過一件對不起人類文明的事。
而你的失蹤也與我無關,我都是被動的。
畢竟那時候被彌主所限,無法更進一步。
”
“你也想要自由對吧。
”
“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,絕無害你之心。
”
陸隐轉動茶杯:“當初你問過我一個問題,在你暴露的時候給了我答案,可我覺得真正的答案不是那個。
”
王文好奇看着陸隐:“我的答案就是那個。
”
“先把魚釣上來再說。
”
陸隐與他對視:“真正的答案是。
”
“讓自己,變成魚。
”
王文一怔,就這麼看着陸隐。
陸隐也這麼看着他。
兩人對視,彼此沉默。
過了好一會,王文笑了,陸隐也笑了。
天上宗後山回蕩着兩人的笑聲。
觀衆隻有龍夕,還有依舊無意識,被幻想覆蓋的王煉。
再次端起茶杯,王文剛要喝,想了想,放下了:“所以陸兄現在想做什麼?
”
陸隐很自然喝了口茶:“簡單。
我能逼出時初,但你要與我一起。
”
“确保我沒有威脅?
”
“不錯。
”
“好吧,既然陸兄不信我,我唯有以誠意表現了。
陸兄怎麼放心怎麼來。
”
陸隐起身,轉瞬出現在王文身旁,王文就這麼坐着,沒有動。
手,放在王文肩上。
“走了。
”
主歲月長河滔滔而來,陸隐帶着王文一步踏出,瞬移消失。
在他們離去後,王煉才清醒。
他猛吐出口氣,迷茫看向前方:“怎麼兩杯茶?
”
…
時初躲藏,無人可以找到。
陸隐能想辦法找到六耀,可卻對時初的蹤迹毫無線索。
但不是絕對沒辦法。
當今宇宙唯一能把時初逼出來的辦法隻有一個--逆古。
彌雅想到了這個辦法,可卻被王文阻止。
時初并不在乎彌雅會不會逆古,一來,即便逆古,彌雅也未必能成,二來,王文,人類文明不會讓她逆古。
在時初眼中,彌雅逆古就是個僞命題。
那麼現在換成陸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