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是突破了，但誰也沒告訴他們，突破後，依舊是生靈。

　　人，從修煉第一步開始就認為一旦達到某種境界即可超脫生靈，逍遙自在。
然而這個答案至今無人能證實。

　　陸隐看着染血的手臂。

　　隻要有欲望，就還是生靈。
誰也無法超脫。

　　他擡頭，看向遠方，咬牙，沖去，而脖頸處，包括剛剛被打傷的身體都立刻恢複。

　　同樣的，王下遏制身形，轉瞬間恢複傷勢，再次殺向陸隐。

　　方寸之距在震顫。

　　陸通天他們早已停手，駭然望着遠方。

　　宇宙明明無盡大，他們不可能看到戰場才對。
可那種清晰的感覺卻不斷提醒他們，他們，就在戰場上。
或許下一刻就會被波及，粉身碎骨。

　　身為主宰，已經多久沒體會過這種感覺了？

　　如同看到了兩個巨人戰鬥。

　　方寸作大地，星穹為高山，天地都在搖晃。

　　“小心。
”

　　遠方，一縷勁風掃過，撕開了因果大天象，青蓮上禦面色蒼白，七竅流血，立刻收回因果。

　　緊接着，又一道餘波蕩漾開來，人類耀域一個方向的邊緣，青草大師，古神他們急忙後退，卻還是被波及，有種陷入沼澤難以呼吸的絕望。

　　盡管隻是一瞬間，卻讓他們永遠忘不掉。

　　人類耀域如此，其餘五耀也一樣。

　　一些文明頃刻間消失。

　　不知道多少宇宙在重啟。

　　陸通天當即讓所有人退回相城，原寶陣法一劫是破了，但這一劫怎麼看都比之前更危險。
稍有不慎，這相城就會被打碎。

　　立刻縮小相城。

　　相思雨跑了，永恒也跑了。
此刻誰也沒心思跟人類戰鬥。

　　時間流逝。

　　陸隐與王下的戰鬥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。

　　兩人沒有固定招式，任何力量信手拈來，随手一揮即可破滅蒼生。

　　王下故意将戰鬥朝着人類耀域偏移，數次偏向相城，因此，陸隐不斷受創，可這種傷勢轉瞬恢複，根本沒大礙。

　　主歲月長河都在沸騰。

　　方寸之距，除了宇宙本身，再無可承載他們力量的地方。

　　“我看人類還能撐多久。
”王下開口，幹擾陸隐思緒，同時一手打向相城。

　　陸隐無奈，必須擋在前方，“如果人類文明毀滅，我也一定逆古，你确保這次自己能活下去？
”

　　“你可以試試，我能活過一次就能活過兩次。
”

　　“可下一次未必能讓你再走到如今的高度。
”

　　“下一次也未必有人類文明。
”

　　“但一定有我。
”

　　王下冷笑：“是嘛，誰逆古，誰要承受代價。
我可以活，但逆古的是你，這代價就未必是我承受了。
”剛說完此話，兩人同時一愣。

　　下意識停手，彼此望着對方。

　　陸隐腦中不斷轟鳴，擡頭，挂滿濁寶的大樹異像還在。
正因為這個異像讓時初猜到了他是逆古生靈的身份，近而猜到王下的身份。

　　如今王下身份證實，可陸隐是怎麼回事？
他們下意識忽略了這點。

　　可剛剛那句話仿佛有了答案。

　　王下，于他那個時代逆古，導緻整個宇宙時代從零開始。
代價是他承受的，所以在上上個時代他才那般落魄，不惜想培養主宰以更替時代。
那陸隐，或許也是他那個時代逆古生靈，不過沒承受代價。

　　但也不對啊。

　　陸隐知道自己出生于陸家，如果是逆古生靈，為什麼會出生？
然而大樹異像卻絕對與逆古有關。

　　他們彼此對視，一時也想不通。

　　即便到了他們這種境界，也無法窺探宇宙全貌。

　　王下深呼吸口氣，看陸隐目光越發低沉，如果是他猜測的那樣，就更不能放過此人了。

　　境界越高，越對宇宙心存敬畏。

　　陸隐有句話說的不錯，大道三千，總有一線生機。

　　這一線生機導緻了這一戰，王下體會到了，那麼，陸隐或許就是自己逆古的代價。

　　這個人類不死，自己永遠無法擺脫這個代價。

　　想到這裡，他陡然朝着人類耀域而去。

　　陸隐臉色一變，不好。

　　人類耀域，王下直接降臨天上宗外，縱觀三個方向，同時斬出三劍。

　　一劍，斬陸通天。

　　一劍，斬彌雅。

　　一劍，斬陸源。

　　這是當今人類文明僅存的三個主宰級高手。

　　陸隐目光眦裂，剛要阻擋，王下擡頭，與他對視，第四劍，斬一個孩子，那個孩子，是始祖。

　　天上宗，天梯下，始祖擡頭，一劍落下，這一劍很慢，慢到他即便隻是個普通孩子也能看得清，這一劍，是斬給陸隐看的。

　　陸隐瞬移出現在始祖眼前，輕易撥開一劍。

　　狂風粉碎了天梯，壓下了天上宗，虛空裂痕蔓延向四周，宛如破碎的鎖鍊。

　　遠方，陸通天看着一劍接近，身體遁入虛空，無限重疊，以無盡虛空賦予自身力量，大通天術虛空命格。

　　咻的一聲，劍，撕開陸通天身體，将他一分為二。

　　另一邊，陸源老祖遠遠比不上陸通天，隻能倉促間将主宰級力量全部爆發，面對王下一劍，無可奈何，與陸通天一樣被一劍穿透，血灑星空。

　　彌雅眼前一劍接近，她擡手，一字數，擋。

　　這一劍未能斬斷她身體，卻将鎮器濁寶一字數斬斷。
劍威震退彌雅，讓她吐血，差點沒站穩。

　　天上宗，王下驚咦，“居然還有一個擋住了，鎮器濁寶對我們沒用了，可對主宰級依舊有用。
不過沒關系，擋得住一劍擋不住第二劍。
”

　　陸隐目光低沉到了極緻，一個瞬移出現在王下眼前。

　　王下冷笑中一劍斬出，本以為陸隐會避，可陸隐不閃不避，任由一劍刺穿身體，單手抓住王下手臂，周身，歲月流淌，主歲月長河滔滔降臨。

　　“歲月之法嗎？
你忘了？
我們已經超脫歲月，這主歲月長河，我想讓它消失就可以消失。
”

　　陸隐盯着王下：“歲月長河可以消失，過去曆史卻無法抹滅。
我們，走一趟過去。
”話音落下，拖着王下沖入主歲月長河，整個主歲月長河刹那間化為灰色濃霧，将他們覆蓋。

　　始祖望向星穹，柱子，活下去。

　　歲月在穿梭，陸隐僅僅抓住王下，兩旁，無盡的場景不斷倒退。
他沒有直接身入歲月來到某一個場景，而是将這曆史，倒退。

　　讓他們所經之路如同歲月長廊，每一副畫面都像是歲月的畫展。

　　王下冷冷盯着陸隐，手腕一轉，劍，橫斬，将陸隐小半個身體撕開，鮮血灑落歲月：“我搞不懂，你引領我入歲月有什麼意義。
”

　　“隻會加快你自己的死亡。
”說話間，手腕不斷轉動，劍一次次撕開陸隐身體。

　　陸隐沒有抵擋，任憑自身被王下撕碎，發出沙啞的聲音，“我在給你一個，殺我的機會。
”

　　王下瞳孔一縮，看不懂陸隐在做什麼。

　　陸隐死死抓住他：“你在你所存在的時代領悟過什麼？
”

　　王下皺眉：“你在說什麼？
”

　　陸隐盯着王下，半個身體都被撕碎了，傷勢可以轉瞬恢複，可在這一刻流失的力量注定讓他于對決中處于下風，面對王下，他的勝算越來越低。

　　“我問，你在你所存在的時代領悟過什麼？
”

　　“所以你想說什麼？
”

　　“與我一戰，你最大的底氣既不是逆古，也不是我要保住人類文明。
而是你曾經所有的領悟。
”陸隐盯着王下雙目，“對吧。
”

　　王下目光冰冷：“你注定赢不了我。
”

　　陸隐點頭：“是啊，所以我想看看你到底領悟過什麼。
在這歲月的曆史中，有無數文明存在過，凋零過。
有無數強者領悟過，卻又遺忘過。
”

　　“你覺得若是越接近歲月之前，你所擁有的會不會越來越少？
”

　　王下明白了，嘲諷的大笑：“原來你是這個打算。
那你要失望了。
歲月即便倒轉也無法讓我的認知消失。
隻會加快你的死亡。
”

　　“可歲月不可能被逆轉，否則就是逆古了。
”陸隐道。

　　王下搖頭：“不錯，所以你想把我拖入自認為可以赢我的過往時代？
比如上個時代，或者，上上個時代？
”

　　“但我們不可能真的進入那個時代，如你所說，那就是逆古了。
”

　　“陸隐，我了解你，這根本不是你的目的，你真正的目的是将我拖入沒有當前人類文明的時代決戰。
”

　　“可有什麼意義？
你死了，他們一樣要死。
”

　　陸隐目光沉重：“你覺得真能殺死我？
”

　　王下握緊劍柄：“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領悟了多少嗎？
想看看我在我那個時代的領悟認知？
好，成全你。
”說完，劍鋒刺入陸隐體内，松手，反過來抓住陸隐手臂，“每個時代認知都不同。
你可以立刻學會這些認知，可當認知足夠多的時候，你又能學多少？
”

　　“宇宙沒有盡頭，所以這份認知叫--無源。
沒有歸去，也沒有來路。
”話音落下，一掌打在陸隐未被劍鋒撕裂的另外半邊身體上，将那邊身體震裂。

　　“生命迎風而長，即便抹滅時代也無法徹底抹滅痕迹，所以也就存在唯一生路。
”陸隐體内，生機抽離，他無力抵擋，強行将王下拖入歲月過往已經限制了他自身。

　　“因果源于宇宙，卻也終于宇宙，你赢了聖殇，明白了這點，可你明白因果的因，源于歲月過往的宇宙，而果，則歸于未來的宇宙，這兩個宇宙是不一樣的。
”

　　“還有你所領悟的剝奪。
不過是歸于方寸而已。
這股力量我早在逆古前就掌握。
”王下一掌打中陸隐額頭。

　　陸隐雙目渙散，一步倒退，周邊歲月刹那間倒流，他們返回了當今時代，磅礴的歲月霧氣散去。

　　陸隐，身體跌落，砸在天梯之下。

　　始祖呆滞望着，急忙沖過去。

　　王下緩緩走出虛空，俯視下方，看着陸隐躺在天梯下，他，出現在天梯之上。

　　一上，一下。

　　宛如天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