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後的小鎮一片甯靜。

　　預制闆廠此時也已經徹底停工，最後一撥工人領了工資離開，今年的活兒幹到這就算是結束了。

　　大部分拿到工資的人臉上都挂着笑容。

　　臨近年關，手邊多了一筆錢，這當然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。

　　有的人想着去下館子吃頓好的；有的想要去縣城裡逛上一圈，順道購置年貨；有的則想着趕緊回家，和妻兒好生團聚。

　　然而任何一件事情都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，有人覺得開心，自然也有人覺得煩惱，有的人就嫌棄累死累活幹一個月，結果領到手的錢遠不及兩位老闆和幾個管事的。

　　廠門口，兩個剛從工棚裡領了工資出來的工人。

　　“這次的工錢好像發了不少，多給了咱們一筆過節費，你拿多少？
”一個工人向身邊的另外一個工人問道。

　　“嗨，不都一樣嗎，這有什麼好打聽的。
”另外那工人随口回道。

　　“可不一樣，我聽說有人拿了八十。
”

　　“八十？
我們才拿六十，誰拿了八十？
”

　　“噓，小聲點，我聽說胡老三就拿了八十，平時這家夥就沒少給徐明送煙送酒……”

　　兩人在門口嘀咕的時候，忽然感到背後傳來一股殺氣，回頭一看，頓時吓得魂飛魄散。

　　說曹操，曹操到，兩人嘴裡正說着徐明有意給巴結自己的工人多算工錢，哪曾想徐明不知什麼時候殺到了身後。

　　兩個工人尴尬地笑着：“徐哥，你這走道怎麼沒聲兒呢。
”

　　徐明啪叽就是一個耳光抽到其中一個臉上，怒罵道：“娘希匹，多給你們發了點過節費，本來是想讓你們回去過個好年，你們兩個狗日的倒好，在這兒嚼起舌根來了。
”

　　被打的工人忙搖頭認錯：“徐哥，我們知道錯了。
”

　　“他媽的，胡老三平時幹活比你們賣力，你當老子眼瞎看不見？
這個月他幹的活最多，給他多發點工錢你們有意見？
誰他媽告訴你們胡老三給我送煙送酒了？
再讓老子聽到你們在背後扯幾把蛋，小心打斷你們的狗腿！
”

　　“是是，我們再也不敢了。
”

　　“拿着錢給老子滾！
”

　　徐明喝退了這兩個工人，氣憤難平地往廠裡走去。

　　這要換了以前看賭場時的脾氣，他非得給這兩個狗日的一點顔色瞧瞧。

　　“喲，怎麼回事，幹嘛生這麼大火氣呢？
”

　　徐明走了兩步，聽到有人在背後叫自己，他認得那個聲音，聽出了是李少安，趕緊回頭迎了上去。

　　“老闆，今天怎麼有空過來。
”

　　“來找我姐，她在這兒嗎？
”

　　“在的，還在工棚裡給工人結算工錢呢。
”說着，徐明便帶着李少安往廠子裡走。

　　李少安拉着他問道：“剛才怎麼回事？
”

　　徐明解釋道：“嗨，能有什麼事，就是這幫不知好歹的東西，紅姐好心給他們發了一筆過節費，他們在背後亂嚼舌根子，一會兒嫌這個發得比自己多，一會兒又嫌那個發得更多，你說這都是些什麼人。
”

　　聽着徐明的抱怨，兩人來到了預制廠裡面那簡陋的工棚。

　　工棚裡有七八個工人正在排隊領工錢，唐紅豔高坐太師椅，腳下放着一個火盆，身前是一張方桌，桌子上擺着一個黑色的大皮包，裡面全都是現金，在唐紅豔的手裡還有一張表格，上面詳細地記載了上個月廠裡每個工人應發的工錢。

　　那些領到錢的工人向紅姐點頭緻謝，拿着錢興匆匆地離去，剩下那些還在排隊的工人，則一個個眼巴巴地盼着能早些輪到自己。

　　徐明把李少安帶到之後知道這姐弟倆有話要說，和紅姐支會了一聲便自行離去。

　　李少安沒有着急去打擾唐紅豔，而是等到她把所有人的工錢都結算完畢了這才上前。

　　“我聽徐明說，你還特地給每個工人都發了一筆過節費。
”

　　“是啊，今天咱們預制闆廠的收益挺不錯的，想着給他們多發點，讓大家回去過個好年。
”

　　“姐，要說還是你心善，時時刻刻為了底下人着想，難怪大家夥兒都願意跟着你幹。
”

　　唐紅豔無奈一笑，說道：“你這馬屁可就拍到馬腿上咯，現實情況是到了明年開春，不知道還有多少人願意留下來跟着幹。
”

　　李少安眉頭一緊，問道：“這是怎麼回事？
”

　　“其實咱們的預制闆廠今年賺了一些錢，主要還是得益于年中那段時間，到了年末建房子的少了，預制闆的銷路也跟着降了下來，所以這幾個月廠子的效益遠沒有預想中的好。
”

　　“這幾個月虧了嗎？
”

　　“虧倒是沒有，不過就是收入減少了近一半，還得負擔這麼多工人的工資，實在沒得辦法隻能把大家的工資都降了點，所以這次發工錢有意給大家多補了一些。
”

　　唐紅豔所說的是很實際的一個問題，預制闆廠收益下降，在沒有辦法扭轉銷售局面的情況下，勢必隻能從工人的工資上做調整。

　　然而工資這東西，由低到高容易，由高再到低就難了，因為工資下降，心裡有怨言的人可不少，隻是大部分都迫于唐紅豔的威名，不敢有所表露。

　　“能把工資發放單給我看看嗎？
”

　　自和唐紅豔合夥開設這個預制闆廠以來，李少安很少插手運營方面的事情，今天也是聽到唐紅豔說起了遇到的麻煩，這才想着看自己能不能幫得上忙。

　　唐紅豔把工資單給了李少安，她當然樂意見到李少安出手，要說管理手下的人她還比較有自信，可是要管理預制闆廠她覺得自己還是外行了些。

　　相較起來，李少安已經有了管理米粉廠的經驗，再來解決預制廠的問題就要簡單得多。

　　“姐，咱們這預制闆廠現在一共多少工人？
”

　　看到那張工資發放單的時候，李少安不禁眉頭緊皺，乍一看去，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，起碼有三四十個。

　　唐紅豔說道：“這次發了工錢的一共是四十三個。
”

　　李少安搖頭道：“要不了這麼多人。
”

　　“你的意思是工人太多了？
”

　　“以咱們廠目前的規模，是遠遠不需要這麼多人的，如果以後規模做大了另說，但單就眼前的話，這人起碼多了三成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