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見到唐紅豔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。

　　當時李少安把貸款來的資金全都交給了唐紅豔，讓她的人去四下收集國庫券。

　　僅僅就是三天的時間，李少安完全沒有想到事情居然辦得如此迅捷，隻用了三天就接到了唐紅豔的通知，說一切已經辦妥。

　　堂屋裡，茶幾上放着一個黑色的大行李袋，裡面全都是花花綠綠的國庫券。

　　“姐，你的人辦事還真是效率。
”李少安滿眼驚訝。

　　“你趕緊點點，這兒一共十萬。
”唐紅豔說道。

　　“點就不必了，你辦事我放心，那我們這就去縣城吧。
”

　　“我還有點别的事，這次就不去了。
”唐紅豔打了個響指，門外的方勇走了進來，“我不去了，就讓方勇和你一起去吧，他是我最信任的手下，你也可以信他。
”

　　李少安上下打量了一眼這個方勇，一米八五的個頭，體型也是很健壯的那種，一看就是個能沖能打的狠角色。

　　“你好，我叫李少安。
”處于客氣，李少安主動向方勇打了招呼。

　　“李哥好。
”

　　方勇的反應有些讓李少安意外，沒想到這大個頭上來就給自己鞠了個躬。

　　見李少安一臉茫然，唐紅豔笑道：“少安，我說過了，方勇是我最信任的人，他叫我紅姐，自然也就喊你一聲李哥。
”

　　李少安撓着後腦勺，難為情道：“可是我的年紀……隻怕還沒方勇大，他這樣叫我哥讓我有些緊張。
”

　　唐紅豔嘴角向上翹起，揮手道：“行了，你們倆怎麼叫着舒服就怎麼來吧。
”

　　從堂屋離開，方勇主動背着那一大袋國庫券。

　　那一袋國庫券少說也得有個二三十斤，背在身上挺沉的，李少安主動說道：“要不換我來吧。
”

　　方勇擺手拒絕，說道：“這東西沉，你是紅姐的弟弟，我怎麼敢讓你來背。
”

　　上了摩托車，李少安騎車，行李袋放中間，方勇坐在後面。

　　一路上，李少安和方勇都少言寡語，很少說話，說的幾句都是問問年齡籍貫這樣的簡單聊天。

　　也許大部分男人都是這樣，那就是性子慢熱，在接觸陌生人的時候沒那麼快能聊得起來，但是相處得久了，久而久之自然就有了話題。

　　去縣城的路途大約一個半小時，這段時間李少安和方勇總不能一直一言不發，沒多久兩人還是聊開了。

　　“老方，我聽紅姐說，你在東粵就跟着她了？
”

　　這聲老方是兩人商量之後的結果，李少安管方勇叫老方，而方勇則叫李少安小李，不然被一個比自己大了好幾歲的男人叫自己李哥，李少安實在是沒法适應。

　　“嗯。
”

　　方勇木讷地點了點頭。

　　“看來紅姐對你不錯，從東粵到南湘，你都一直跟着她。
”

　　“除了你剛才說的這兩個地方，我跟着紅姐差不多跑遍了半個華夏。
”

　　“能讓你這麼死心塌地的跟着她，除了跟着她能賺到錢以外，想必還有其他的原因吧？
”李少安對方勇的忠誠感到驚訝，他能感覺得出來方勇是那種重情重義的漢子，他和紅姐之間應該不止是利益上的關系，不然唐紅豔也絕對不會這麼信任他。

　　“紅姐是個好人。
”

　　方勇慢慢地回憶起當初在東粵的那段日子。

　　他當時不過就是廠裡的一個流水線工人，有聽過同廠的唐紅豔的名聲，那個時候唐紅豔已經小有惡名，一般人都不敢招惹。

　　有一次方勇在廠門口被一群外地幫的人攔下來搶錢，正是唐紅豔帶着人把那幫人給打跑，救了方勇一回。

　　當時方勇正值家中老母親病重，妻子也被查出肺結核在醫院住院，正是最需要錢卻又沒錢的時候，唐紅豔慷慨地給了他一筆錢，讓他寄回老家。

　　之後，方勇便一心跟着唐紅豔幹，由于方勇人高馬大打架厲害，由此便成了唐紅豔的沖陣先鋒。

　　後來發生了砍手的事情，唐紅豔帶着一幫人把當時拖欠工資的那個廠長手給砍了，從此這幫人就不再打工度日，轉而成了橫行霸道的惡霸。

　　東粵的情況極端複雜，社會人員魚龍混雜，除了唐紅豔領導的這一幫人，還有很多其他地方老鄉抱團的勢力，這些勢力之間殺得血肉橫飛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，街頭砍死人也很常見，好多次唐紅豔身陷重圍，都是方勇義無反顧沖進人堆裡把唐紅豔救了出來。

　　盡管後來唐紅豔帶着人馬離開了東粵，但是方勇卻一直都跟在唐紅豔的身邊。

　　聽完方勇說起的這些過往，李少安大概明白了方勇忠心于唐紅豔的原因，有一部分是因為唐紅豔個人的人格魅力，還有一部分是因為想要報達當年雪中送炭的恩情。

　　“小李，我跟着紅姐這麼多年，很少看過她笑，而當你在她身邊的時候，是她笑得最開心的時候。
”

　　方勇忽然說的話讓李少安猝不及防，沒想到像他這樣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，居然還有如此細膩的心思，平時除了保護紅姐替她辦事，還觀察着她的喜怒哀樂。

　　“可能因為我像她弟弟吧。
”李少安幽幽道。

　　“那是她的一個心結。
”方勇說道：“也許正是因為你，她心裡的這個結能夠慢慢解開，不然她過得太苦了，心裡的這些苦也從來不和我們說起，我倒是希望你能多陪陪她，因為你在她身邊的時候，明顯她臉上的笑容都更多了。
”

　　“我盡量吧。
”

　　李少安很是意外，看來之前自己還是低估了方勇對唐紅豔的忠誠，現在看來，比起其他的東西方勇最關心的隻有唐紅豔。

　　“小李，其實最近紅姐遇到了麻煩，每天都在絞盡腦汁想着怎麼帶着我們這幫人繼續往前走，她是我們的頭，這些事不會對我們說，但是我能感覺得到。
”方勇用一種懇求的口吻說道：“你是大學生，我知道你的眼界比我們都高，所以我想請你能不能幫幫紅姐，也許你隻要随便想想，就能想到更好的出路。
”

　　李少安心中一顫，是啊，現在楊橋鎮風雲變幻，唐紅豔以前走的那條路明顯再也走不通，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果不主動求變，那麼必然會被滾滾向前的洪流所淘汰。

　　虧得唐紅豔一直把自己當親弟弟，對自己坦誠相見，無數次幫自己于水火，反觀自己在唐紅豔有困難的時候，卻沒有主動想過要去幫她一把，而是在自己吃不掉這筆國庫券的時候才會想起來去找她求救。

　　相比較起來，自己這一次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不地道。

　　“老方，這次的事情，你心裡應該很看不起我吧？
”

　　“沒有的事，紅姐一直拿你當弟弟，紅姐對你什麼态度，我也對你什麼态度，她明白自己成分不好，所以也不想和你走得太近，怕給你惹來不必要的麻煩。
”方勇激動道：“我就私心的希望你能在這個當口幫紅姐一把。
”

　　李少安胸口仿佛被一塊大石頭堵着，悶得慌，話都說到這個份上，他必須得表明自己的态度。

　　“老方，我答應你，一定幫紅姐度過這次難關。
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經過一個半小時的騎行，兩人終于來到縣城。

　　到了付文倩的單位外面，李少安讓方勇留在外面等着，自己扛着大行李袋走了進去。

　　這一次兩人見面的地方不是休息室，而是付文倩的辦公室，這兒除了李少安和付文倩不會再有别人。

　　“這還有兩天才到約定的時間，你這麼快就弄到手了？
”付文倩甚是疑惑地盯着李少安。

　　“你說呢。
”

　　李少安笑得稍顯幾分得意，把那黑色的行李袋拉開，裡面一捆捆已經綁好的國庫券堆得整整齊齊。

　　“我的天，你還真有辦法！
”

　　付文倩驚訝到合不攏嘴，用手捂着嘴唇，難以置信地搖着頭。

　　“你是怎麼做到的？
”

　　“這是秘密。
”

　　付文倩開心地笑道：“行，你不想說那我也不問，隻要東西在這裡那一切都好辦。
”

　　李少安說道：“說起來還是得謝你，要不是你給我提起這事，接着又幫我貸款，我哪能把這塊大肥肉吃下來。
”

　　付文倩說道：“你也别謙虛了，看來我的眼光果然沒錯，早就說過你是個能幹成大事的人。
其實這國庫券的缺口老早就有了，隻不過我雖然知道這些，卻苦于沒有一個能靠得住的合夥人，現在有了你，這事兒以後就好辦了。
”

　　“這種好事兒以後還有？
”李少安聽付文倩的意思，看來是想要長期和自己合作。

　　“那當然，基本上現在每個季度都有缺口要補，你要是有這個實力，那咱們接下來還能吃到更多。
”付文倩得意笑道。

　　“那太好了！
”李少安興奮得原地蹦起來。

　　“噓，你小聲點，這是我辦公室。
”付文倩趕緊讓他安靜下來。

　　李少安紅着臉，歉意道：“不好意思，一時激動差點忘了。
”

　　“瞧你那猴急的樣兒。
”付文倩噗嗤笑道：“對了，這次的錢沒法現在就給你，你先去開個賬戶，等這批國庫券有企業認購之後我會把錢轉到你的賬戶上面。
”

　　“行，你辦事我放心，那就交給你了。
”

　　李少安樂呵呵地笑着，他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沒有付文倩說的那麼簡單，這裡面的水可深着呢。

　　隻不過這些都不重要，至于付文倩具體怎麼去操作那是她的事情，李少安隻知道付文倩會把一切都處理妥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