沿街的一家服裝店裡,剛送走幾位來買衣服的客人,張潔還沒來得及歇息,一個讓她咬牙切齒的男人出現在了店門口。
“你來做什麼?
”張潔的語氣冷漠無比。
蔣衛兵咬着牙根,沒有說什麼,直接走進了店裡。
“這兒不歡迎你,請你出去!
”張潔不耐煩,下了逐客令。
“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?
”蔣衛兵的表情看起來也不善,若不是因為張潔肚子裡的孩子,他絕對不會容忍一個女人以這種口吻和自己說話。
張潔被蔣衛兵眼神裡透出來的兇光吓得怔住,這才意識到眼前的蔣衛兵,依然是那個隻手遮天的魔頭。
也許是知道剛才自己說話的語氣太兇,蔣衛兵放緩了語調:“今天過來,我是和你商量事情的。
”
張潔鼻腔裡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,冷冷道:“我想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好商量的,蔣鎮長請回吧。
”
“孩子的事情。
”
“孩子的事情和你沒有任何關系。
”張潔神情激動:“我會把這個孩子生下來!
”
“你敢!
”
蔣衛兵目呲欲裂,一雙眼睛裡冒着火光,那架勢似乎要把張潔活活掐死。
張潔手掌輕輕放在小腹上,也許是肚子裡孩子給她的勇氣,為了保護這個孩子,她什麼都能做得出來,第一次沖着蔣衛兵大吼。
“我有什麼不敢!
蔣衛兵,我說過了,這個孩子和你沒有任何關系,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,我過我的獨木橋,我們井水不犯河水。
”
幾個剛好路過服裝店外的人聽到裡面吵鬧聲,忍不住将視線投進來,想要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。
蔣衛兵暗罵一聲,照着張潔這樣大喊大叫下去,想不被人知道都難,當即緩和了态度,好言好語勸道:“把孩子打了,對你對我都是一件好事。
”
張潔站在那裡,一雙眼睛死死地瞪著蔣衛兵,咬牙切齒,罵道:“蔣衛兵,都說虎毒不食子,你好狠的心,這裡面可是你的親骨肉!
”
蔣衛兵從口袋裡掏出一捆用報紙包好的錢,擺在桌上。
“這裡是三千塊,你拿去。
”
“給我錢做什麼?
我不會要你一分一厘!
”
“不管你收不收,這錢我是給了你,還有那套房子也歸你了,至于孩子的事情,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,不要做傻事。
”
蔣衛兵的臉上壓抑着怒氣,這三千塊錢,也是他給張潔下的最後通牒。
說完,蔣衛兵離開了服裝店,留下張潔在店裡,愣愣地站在原地。
“怎麼了?
”
就在這時,黃旺水剛好從外面回來,見到張潔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樣。
“沒什麼。
”
張潔收回臉上的怒容,勉強笑了笑。
“剛才我在外邊的時候,見到有個男的急匆匆的出去,是不是那家夥惹你了。
”
黃旺水擔心張潔受委屈,隻當是哪個家夥跑來店裡找茬,便想去給張潔出氣。
“沒有的事,你别多想了。
”
張潔連忙勸住黃旺水,她可不敢讓黃旺水和蔣衛兵碰頭,到時候自己是蔣衛兵情人的事情,以及肚子裡孩子是蔣衛兵的,就全都被知道了。
“你現在肚子裡有孩子,千萬不要動怒,以免氣壞了身子。
”黃旺水關心道。
“我知道了,真沒事。
”
為了不讓黃旺水起疑,張潔盡量表現得若無其事,趁着黃旺水不注意的空檔,将桌上那捆報紙包起來的錢收進了抽屜。
“對了,你爸的事情怎麼樣了?
”為了轉移話題,張潔又問道。
“判了三年。
”黃旺水的表情很複雜,罵道:“全都是他咎由自取,活該!
”
張潔提道:“要不找個時間去看看他?
順便一起去村裡見見你媽。
”
“行,那就挑個日子。
”
黃旺水尋思,張潔懷有身孕,肚子會一天天變大,總得趕快把兩人的婚事辦了,在那個年代未婚先孕要受到社會太多無端攻擊,早些結婚也是在保護張潔。
……
天一亮,李少安就從米粉廠出來,騎着三輪車去了縣城。
米粉廠裡有廠房、倉庫、宿舍,一應俱全,昨晚和李少民擠在一間房,兄弟二人睡的上下床。
由于出門得早,來到縣城的時候才早上八點左右,李少安直接按照李慧茹給的地址,來到了那個賣碾米機的商鋪。
由于到得太早,商鋪還沒開門,也沒别的地方可去,幹脆就在店鋪外面等着,躺在三輪車上睡了一覺。
“喂,醒醒,别在這兒睡了。
”
李少安睡得正香,忽然感覺有人在推拉自己,睜開眼睛一看,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青年站在眼前。
“啊?
”李少安還沒太清醒。
青年不耐煩道:“我說你别在這兒睡了,趕緊把三輪車騎開,我這兒要開門了,被你擋着還怎麼做生意?
”
“哦,好的好的,不好意思。
”
李少安這才搞明白,原來是自己三輪車擋在了人家店鋪前面,連忙緻歉挪車。
等到那青年把卷閘門拉起來,隻見寬敞的大廳裡擺放了一排鐵疙瘩,都是款式大同小異的碾米機。
看到那些碾米機,李少安的眼裡放着光芒,緊跟着那青年身後走了進去。
“你怎麼進來了?
”青年的臉上明顯帶着輕蔑。
“來看碾米機的。
”李少安笑了笑。
青年的那份優越感寫在臉上,剛才看到李少安睡在三輪車上,穿着打扮土裡土氣,一看就是個地裡幹活的農民,而他可是正兒八經的銷售員,說出去都是人人羨慕的工作,自然看不起李少安這樣的泥腿子。
“我們這兒碾米機什麼價格的都有,一百多的、兩百多的,四五百的,你要哪種啊?
”青年說話的時候仰着頭,幾乎是在拿鼻孔看着李少安。
隻不過李少安一米七八的個頭,而這青年也就一米七,為了做到這個姿勢,青年得四十五度仰望天空,動作看起來十分滑稽。
“我就随便看看。
”
李少安察覺到了這青年言語中帶有的譏諷之意,并沒有去理會,而是走到那些碾米機前,一台台仔細查看起來。
“這台多少錢?
”
走到一台嶄新的碾米機前,李少安停下了腳步,銘牌上的信息出廠日期印着八五年八月,這時間剛好離得最近,是最新的産品。
青年譏笑道:“老鄉,那台是新款,這個月剛出,你買不起的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