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，幾姐妹都睡在暖融融的小炕上，嘻嘻哈哈聊着話。

　　 小蛋糕擺在桌上，邊角都已經化了，可大家仍舍不得吃。

　　 吳玉岚又心疼又是心酸，哄道：“快吃了吧，一人分一口。
放心，大姐已經會做蛋糕了，以後有空就弄給你們吃。
”

　　 小六搖頭：“這玩意貴着呢！
”

　　 老三吞了吞口水，卻道：“我們肚子都還飽飽的，還不餓。
”

　　 “對！
我們吃了好多肉！
好好吃！
還有雞蛋餅！
”

　　 “可好了！
香得我差點兒連舌頭都給吞了！
”

　　 吳玉岚心裡很感激江婉，低聲：“我和小六，還有外婆在這兒，都是主人家吃什麼，我們就跟着吃什麼。
”

　　 外婆本來隻是仆人，并不是陸家的親人或親戚。

　　 可江婉向來大方，基本都是他們吃什麼，吳媽就跟着吃什麼。

　　 相應地，她和小六也能吃到外婆吃的東西。

　　 說到底，她們跟陸家無親無故，對方能這般照應她們姐妹，一半是為了外婆，一半則是善良大氣。

　　 老三滿眼都是懷念，問：“大姐，那我們以後也能天天吃這麼好嗎？
”

　　 老四捅了她一下，笑道：“不用！
隻要能吃飽就成！
十天半月吃一頓肉，我就很滿足了！
”

　　 一旁的五妹附和：“對！
我也這麼想！
”

　　 吳玉岚紅着眼眶，點頭又點頭。

　　 “放心，我以後一定讓你們天天吃飽，頓頓吃好。
大姐答應你們，一定讓你們都過上好日子。
”

　　 雖然不知道真假，但衆姐妹都咯咯笑開了，對未來充滿了期盼和希望。

　　 這時，小六從被窩裡鑽了出來，躊躇看了看外婆的方向，發現老人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睡沉了。

　　 “那個……别讓外婆知道。
二姐，媽現在怎麼樣了？
直到現在——她都沒找過我們嗎？
”

　　 吳玉岚的笑容冷下來，随即看向二妹。

　　 老二也沒再笑了，眼簾徐徐垂下。

　　 “就去過一次……她讓我們跟她走，可我們不敢。
她罵我們，還威脅說以後不認我們了。
李姐将她趕走了，不讓她進門。
”

　　 小六仍是後怕連連，問：“她——她是不是還想把你們嫁出去？
”

　　 老二搖頭：“反正我們不跟她走，她就沒法子賣咱們。
”

　　 “不是賣……是嫁。
”老三辯解。

　　 “傻啊你！
”老二罵她，“李姐說了，咱們都還小，把咱們給嫁了，跟賣了沒啥兩樣！
”

　　 衆姐妹都沉默了，一個個紅着眼眶。

　　 吳玉岚一左一右摟住妹妹，安慰道：“不怕，我們現在已經離她很遠很遠。
放心，大姐一定保護好你們。
等過了年，你們接着上學去。
等你們畢業，就出來幫忙賺錢。
我就不相信憑着我們自己的本領，沒法在這兒生存！
”

　　 “對！
我們一定行！
”

　　 “我們也要有自己的家！
”

　　 小六委屈嘟嘴：“可我……我偶爾還是會想媽媽的。
”

　　 “别想了。
”吳玉岚低聲：“她都不要我們了，還想她做什麼。
”

　　 “爸爸不要我們，媽媽也不要我們了。
”小六哭得很傷心，“就外婆要我們……嗚嗚嗚！
”

　　 姐妹們都先後掉起淚水，互相依偎着彼此。

　　 吳玉岚抱緊小六，哄道：“不要哭。
不管發生什麼，大姐都會要你們的。
爸爸重男輕女，他可以不要我們。
媽媽隻想着那個壞男人，轉頭也可以不要我們。
但我們要自己要自己。
而且，我們還有外婆呀！
”

　　 衆姐妹稍微有了安慰，覺得日子應該會越來越好。

　　 “外婆最疼我們了……”

　　 “現在我們有住的地方，還能吃那麼好。
最最重要的是——咱們姐妹又能在一起了！
”

　　 “對！
姐妹同心，其利斷金！
”

　　 “是兄弟！
不是姐妹！
”

　　 “哎！
姐妹也是一樣的道理。
隻要我們齊心協力，其利也能斷金！
”

　　 “對！
哈哈！
”

　　 “哈哈！
”

　　 “我們坐車來的時候，有很高很高的樓！
八層那麼高呢！
”

　　 “馬路很寬！
路兩旁都是自行車，密密麻麻都是！
大城市就是不一樣啊！
”

　　 突然，不知道誰說了一聲：“咱們能一直留在這兒嗎？
”，把熱鬧的氣氛給凝凍住了！

　　 屋裡安靜下來，姐妹們一個個都面露遲疑。

　　 倏地，小六打破沉默嘀咕：“外婆說，咱們以後是要搬走的。
”

　　 衆姐妹都忐忑極了，剛剛的笑容貌似都不曾存在過。

　　 忽然，吳玉岚坐直起來。

　　 “别怕，大姐會帶着你們留下來，留在這兒的！
”

　　 衆人卻沒什麼信心。

　　 “真的！
”吳玉岚信誓旦旦：“你們别怕。
大姐有本事讓你們住下來，也能讓你們過上好日子！
”

　　 小六頗驕傲看着她，脆脆道：“大姐現在本事可大來着！
她工資很高，還學會做咖啡和蛋糕！
那些可都是西洋玩意！
貴得很呐！
”

　　 衆姐妹一個個都面露崇拜之色。

　　 又聊了一會兒，颠簸數日的妹妹們都累極了，一個個依偎着彼此睡下。

　　 吳玉岚則靠坐在牆邊，望着走廊外的迷離小燈，久久沒有入睡。

　　 主院那邊則是燈火通明，聊話聲和笑聲不斷。

　　 “有些晚了。
”葉雲川拍拍手起身：“我們先回後院吧，明天再聚。
”

　　 郝秀眉随後也起身道晚安。

　　 兩人甜蜜牽手，一起走出大門，繞過回廊往後方走。

　　 李香妹“啊？
”了一聲，随即不好意思問：“他們……住一塊兒了？
”

　　 “沒。
”江婉解釋：“後院很寬敞，他們一人住東廂房，一人住西廂房。
”

　　 李香妹嘻嘻嘻偷笑：“想不到他們倆走一塊兒去了！
蠻意外的！
”

　　 “緣分就是這麼奇妙！
”江婉感慨道。

　　 李香妹湊了過來，握住她的手。

　　 江婉也回握她的。

　　 李香妹跟她四眼相對，忍不住紅了眼睛。

　　 江婉輕拍她的渾厚手背：“嫂子，你受委屈了……”

　　 李香妹聞言，情不自禁趴在她的肩上，嗚嗚嗚嗚痛哭起來。

　　 這時，本來正在聊天的韓棟梁和陸子豪聽到了，先後扭過頭來。

　　 陸子豪微窘，輕拍懷裡睡沉的小歐。

　　 “我……我先抱小歐回屋裡睡。
”

　　 韓棟梁尴尬點點頭，起身往妻子靠近。

　　 “香妹，你别這樣。
你會吓着小婉的……她還懷着孩子，你别惹她跟着你一塊兒傷心。
”

　　 李香妹聽到後，匆匆起身，用力擦去臉上的淚水，哀怨的眼神瞪了瞪韓棟梁。

　　 “俺——俺就是——俺就不能難過一會兒？
！
俺一直憋着！
都憋了一路了！
也就隻有小婉知曉俺心裡頭委屈！
你壓根就不懂！
”

　　 “我怎麼會不懂。
”韓棟梁歎了歎氣：“我都說了，都是我拖累了你，都是我的家人害了你。
他們對不起你，我更加對不住你。
”

　　 李香妹聞言，淚水蜿蜒往下掉。

　　 “俺都說了！
又不是你搞的鬼——怪你做甚？
！
你别往你自個身上攬！
俺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瞎子！
”

　　 韓棟梁心疼看了看她，愧疚埋下了腦袋。

　　 江婉輕拍表嫂的後背，問：“你們現在做什麼打算？
”

　　 韓棟梁擡眸，欲言又止。

　　 李香妹一把攔住他，道：“你别說！
俺來跟小婉說！
”

　　 韓棟梁輕輕點頭。

　　 李香妹拉住江婉的手，低聲：“小婉，俺——俺跟你說實話啊。
俺本來不能來的，這一趟火車票忒貴。
可吳媽等着幾個小姑娘團聚，俺們答應要幫她送，也不好說話不算數。
另外，俺實在也想你得很，還是得來看看你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