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方才在山上……”

　　 安小暖試探着開口，哪怕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。

　　 能在那個時候比她先一步發現老虎的到來，并及時将她從地面撈起，定不是碰巧路過。

　　 退一萬步說，就算是碰巧路過，她身上的鮮血和地上的已經死去的老安，也做不得假。

　　 所以，她殺人這件事有了目擊證人！

　　 安小暖的心，兵荒馬亂。

　　 雖說這個男人救了她，但她不敢保證對方會幫她隐瞞。

　　 一來，他們素不相識，别人沒有義務幫她。

　　 二來，這個男人一看就是好人，不管她和老安之間有什麼恩怨糾葛，人到底是她殺的，眼前這個男人未必肯站在她的立場去想事情。

　　 ——怎麼辦？

　　 ——我要殺了他嗎？

　　 ——先不說對方會武功，輕功也好得很，殺他的話我根本就沒有把握，就憑着他是我的救命恩人，我若對他下手，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。

　　 ——可如果不殺，我就得擔風險！

　　 ——屆時，莫說是我難逃一死，就是大寶二寶和三丫的名聲，也會因我受損。

　　 ——尤其是大寶，他别想再讀書了！

　　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，安小暖想了很多。

　　 對面的糙漢明顯看出了安小暖的顧慮，寬慰道：“你放心，方才的事情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，再不會有第三個活人知曉。
”

　　 說罷，見安小暖眼中還有警惕之色，又認真道：“有那樣的親戚，也是你們家倒了大黴。

　　 我若是你的話，出手隻會比你更狠，絕不會讓他死得這麼痛快！
”

　　 言畢，他還盯着安小暖的眼睛，一字一句道：“我發誓，若我有半句虛言，天打五雷轟，不得好死。
”

　　 古人信奉鬼神，最忌諱發毒誓，一旦起誓，至死都會信守誓言。

　　 安小暖見對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，暗暗松了口氣，但也沒有完全放心。

　　 于是，她朝對方行了個禮：“多謝公子，公子的大恩，小女子實在不知如何報答……”

　　 說着，她伸手進袖兜，從空間裡取出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，很是肉疼地遞了過去：“小小心意，不成敬意，還望公子莫要嫌棄。
”

　　 糙漢沒想到安小暖會用這種方式來謝他，出手還如此闊綽，不免好笑：“不知姑娘有沒有聽說過一個詞？
财不外露。

　　 這荒郊野嶺的，隻你我二人，你拿出這麼多銀子給我，不怕我生了旁的心思？
”

　　 安小暖的心咯噔了一下，但面上依舊鎮定：“公子一身正氣，一看便是好人。

　　 再說了，若公子真有别的心思，又怎麼會冒險救下小女子？
那可是兩頭猛虎，不是兩個無賴。
”

　　 “哈哈哈。
”

　　 糙漢聽言，大笑出聲：“你倒是個聰明的，不枉我救你一命。
”

　　 安小暖聽言，又将那五百兩銀票往前遞了遞。

　　 糙漢擺擺手：“心意我領了，銀票你收回去吧。

　　 救你，也是因為咱倆有緣分，我不過是在樹上睡個覺而已，便遇見了你手刃仇人，好生痛快！
”

　　 言畢，不等安小暖開口，他又道：“算起來，這次也是咱們第二次見面了，安小娘子。
”

　　 安小暖的心一沉，銀票的一角都被她捏皺了。

　　 ——要命，這個人竟認識我！

　　 ——可他是誰？

　　 ——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？

　　 ——不！
不對！

　　 ——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……

　　 ——是了！

　　 ——方才在山上，那個畜生叫過我的名字，既如此，對方喊我一聲安小娘子，也不稀奇。

　　 ——不過，第二次見面是什麼鬼？

　　 想到這，安小暖結結巴巴，選擇裝傻充愣“什……什麼？
什麼安……公子怕是認錯人了。

　　 我是姓安，但不是公子口中的安什麼娘子。
”

　　 “青山縣，歸夢酒肆。
”

　　 糙漢好笑，提醒道：“那天，你從酒肆出來，不小心與我撞上了。

　　 說起來，我還想請教請教安小娘子，什麼叫‘假體’？
”

　　 沒錯！

　　 眼前的糙漢正是曾經出現在青山縣的季爺，是劉氏等人盼了多年卻未曾團圓的季霄。

　　 隻可惜，安小暖沒能認出他來。

　　 腦子飛速轉動，隻想起當日在歸夢酒肆的事情。

　　 ——好家夥。

　　 ——我就說嘛，這個糙漢怎麼有點熟悉呢？

　　 ——經他這麼一提醒，我還真想起來了。

　　 ——那時候我去歸夢酒肆找廖掌櫃談事情，從酒肆出來時，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，把我鼻子都給撞疼了。

　　 ——那人問我有沒有事，我好像回了句‘我又沒做假體’？

　　 呃……

　　 這事有點久遠了，安小暖也記不太清楚了，大概就是這樣吧。

　　 而季霄見安小暖垂眸想了半天，笑着問：“安小娘子可是想起來了？
”

　　 安小暖回魂。

　　 心裡應了句：想起來了。

　　 但面上依舊不顯，隻搖頭道：“抱歉，公子真是認錯人了，我是寶山府人士，從未去過什麼青山縣，更别說什麼酒肆了。
”

　　 季霄看出安小暖的顧慮，也沒強求。

　　 他相信自己沒認錯人，因為黑珍珠蛋和安小暖當時說的那個‘假體’，讓他印象十分深刻。

　　 再加上方才在山林深處，安小暖和她堂伯起争執時，她堂伯喊過她的名字，二人也提到過老安家。

　　 憑着這兩點，就更能确定她的身份了。

　　 不過，安小暖既不想承認，糙漢也不強求，隻順着她的話道：“原是我認錯了，實在抱歉。

　　 但咱倆相識一場，也算朋友了，不知姑娘怎麼稱呼？
方才聽你那個親戚叫你安小……”

　　 “懶！
”

　　 安小暖連忙打斷季霄的話，笑道：“我原名叫小花，但我那個親戚不是好東西，總說我是賠錢貨，還給我取外号，喊我安小懶，你說過不過分？
”

　　 季霄的嘴角抽搐了幾下：“……”

　　 他知道安小暖不想承認自己是安小娘子，怕惹來麻煩，但也沒想過安小暖這麼能胡謅啊。

　　 把安小暖說成安小懶就算了，還給自己取名叫小花？

　　 小花……

　　 一聽到這兩個字，季霄就想起一直纏着他的徐小花，頓時有些焦躁。

　　 而安小暖見時辰不早，也不想再跟季霄浪費時間。

　　 于是，再次行禮：“多謝公子救命之恩，時辰也不早了，我得下山去了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