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8 章

　　此話一出，所有人都愣了，尤其是那個笑話韓繡繡不會說話的大嬸，臉色讪讪的：“哦，這是換了名字啊，換了就換了嘛，這麼大聲幹嘛？
”

　　韓繡繡沒有理會她的陰陽怪氣，而是一雙眼緊緊的盯着柳素素，期待的模樣看着柳素素忍不住笑了，過來揉了揉她的小腦袋：“繡繡真棒。
”

　　說完又看向那嬸子：“嬸子，你好，我叫柳素素。
”

　　那嬸子，以及周圍的衆人看着柳素素頓時就怔住了，這就是韓副團長的新婚妻子啊，長得這麼漂亮！
這要不是臉色有些不好，衣服上還帶着補丁，一看還以為是城裡人呢，難怪能收服韓副團長。

　　不知道柳素素和韓烈之間的交易關系的衆人，心裡浮想聯翩，臉上卻都帶着笑意。

　　柳素素也笑了笑：“咱們繡繡和小錦之前在軍區，有勞各位嫂子、嬸子們的照顧了，今天剛過來，家裡忙，等日後有時間了，再帶上孩子去拜訪大家。
”

　　這話說的婉轉，但在場的誰不是人精，立馬就聽明白了。

　　柳素素這意思很明顯，第一，我已經知道你們家孩子以前欺負過韓錦和韓繡繡了，過去的事就算了，但以後還是再這樣，就不能輕易過去了。

　　第二，現在她還要收拾屋子，沒空陪你們說話了，各位還是打哪來回哪去吧。

　　一聽這話，有些人臉上就有點挂不住了。

　　軍區大，家屬也多，平日裡隻要有人搬過來了，大家都是一擁而上的過去湊熱鬧，每當這時，主人家當然不好意思讓大家空站着，隻能把糖、餅幹的什麼都拿點出來，請大夥吃。

　　這樣一來，又有聊天的地方，還能吃上零嘴，何樂而不為呢。

　　這些人打秋風慣了，就經常盼着家屬院來新人，畢竟新人臉皮薄，抹不開面子，最是好占便宜的時候了。

　　她們來找柳素素，自然也是出于這個目的，但沒想到人柳素素不僅沒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們，反倒還一句話就把他們給怼回去了。

　　可偏偏她說的還是實話，大家臉上神态各異，最終隻能尴尬的離開了。

　　柳素素看得出來，有些人挺生氣的，但她并不在意。

　　她雖然不是什麼強硬的性子，可也不軟弱，即便未來在軍區生活，人際關系很重要，但也不是每個人都值得交往的。

　　就憑剛才那些人，那麼大年紀了，竟然還笑話兩個孩子，柳素素就不屑和他們來往，而且這軍區這麼大，總會有人不喜歡你，又何必強求呢。

　　柳素素想得開，等到門口終于清淨了之後，牽起繡繡的小手，“咱們進去吧。
”

　　繡繡乖巧的點點頭。

　　進去的時候，韓烈正帶着幾個孩子擦桌子。

　　軍區地大，房子也寬敞，一家六口也能住得下。
進院子就是堂屋，靠西是廚房和柴房，東邊則是三間卧室，最重要的是，通往樓上的樓梯修在柴房外面，這樣一來，就不用擔心樓上的人上上下下的不方便了。

　　家裡畢竟是住過人的，隻是半個月的時間，積了不少灰，擦幹淨了就行。

　　有邢小軍幫忙，柳素素就打算去廚房了，今天在供銷社，她運氣好，剛好碰到了有賣牛肉的，家裡人多，她索性一口氣買了十斤，現在雖然天氣還不算熱，但肉也不能放太久，所以要趕緊處理了。

　　柳素素打算烤一部分做成肉脯，給孩子們當零嘴吃，四個小豆丁身體都不算好，多吃點牛肉補補營養才行。

　　做肉脯就要用火烤，現在煤爐子都屬于難得的奢侈物，軍區這邊到了冬天又冷的厲害，家家戶戶都隻能燒炭盆，柳素素把炭盆找了出來，擦洗幹淨，生上火之後，等炭盆熱起來，就把切成片又腌制了的牛肉貼到炭盆外面。

　　高溫透過盆壁傳到外圍，将牛肉烤的滋滋作響，想要東西好吃就要舍得放東西，過來的時候柳淑榮特意裝了兩大瓶菜籽油，柳素素腌牛肉的時候放了一些，還往裡面加了辣椒粉和一點孜然，這樣一烤，立馬就有燒烤的香味傳來了。

　　牛肉要烤的幹透才放的久，趁這個機會，柳素素就開始做鹵牛肉了。

　　肉脯是切成薄片，鹵牛肉就是切塊。
大塊的牛肉和各種調料往鍋子裡一放，小火慢鹵着，把肉香全都浸入鹵汁裡。

　　等到時間快到的時候，再和個玉米面，做成面條，煮熟，把牛肉湯往上面一澆，最後切上兩片鹵牛肉，和一點蔥花，頓時就色香味俱全了。

　　都不用柳素素喊，早就聞到香味的韓程已經哒哒的跑了過來：“娘，咱們能吃飯了不，我餓啦！
”

　　“能吃了，把大家都叫進來吧。
”柳素素把筷子擺好。

　　鹵肉的香味太誘人了，剛剛在堂屋裡邢小軍就被餓的不行，他沒想到韓團長娶回來的嫂子，不僅人漂亮，竟然做飯都這麼厲害，聞這香氣就知道手藝和飯店差不多了。

　　等到真正吃到的時候，邢小軍才知道自己想的不對，什麼叫和飯店差不多，簡直是比飯店還要好！

　　不僅是邢小軍，大家都吃的開心極了，這幾天在火車上都沒怎麼吃好，又累又疲憊，這會兒一碗暖和的牛肉面下肚，整個人從裡到外的都舒服了起來。

　　小吃貨韓程最為誇張，就連碗都差點舔幹淨了，還意猶未盡的問道：“娘，我還想吃。
”

　　“不許吃了，待會兒肚子疼，明天再吃。
”家裡現在沒藥，要是半夜胃疼那簡直夠嗆。

　　韓程本來就是嘴饞而已，聽到明天還有吃的，立馬就乖乖的不說話了。

　　韓程兄弟兩是肉眼可見的吃得歡，而韓錦和繡繡雖然什麼都沒說，但難得的，小嘴也一直沒停下來，看着兩孩子前所未有的吃的這麼香，韓烈隻感覺心裡的石頭落了地。

　　雖然他什麼都沒說，但心裡對柳素素的感激更深了。

　　――

　　吃完飯了繼續幹活，柳素素還是在廚房裡忙碌着，這麼多牛肉想要做好，要花費的功夫可不少，等到炭盆裡最後一點火熄滅時，全部的牛肉脯才做好。

　　韓烈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，“明天再弄吧？
”

　　“已經忙完了。
”柳素素活動了一下有些酸澀的脖子，發現外面靜悄悄的，“他們睡了？
”

　　“睡了。
”韓烈說完，見柳素素還想問什麼，忙道，“放心吧，洗了澡睡的。
”

　　那就好。

　　今天可是剛換的新被套，就那幾隻小髒猴敢不洗澡就去睡覺，那簡直别想要了。

　　柳素素點點頭，準備把牛肉脯包進油紙裡，就被韓烈接了過去：“我來，你去洗了休息吧。
”

　　柳素素确實累了，聞言點了點頭，剛走出廚房，又聽到韓烈的聲音傳來：“暖水瓶裡有熱水。
”

　　“好。
”柳素素忍不住笑了笑，韓團長還挺細心的嘛。

　　但等到洗澡的時候，她就有些笑不出來了，因為她突然想到，現在她和韓烈都已經結婚了，按照現在人的思維，那豈不是今天晚上就要一起睡了？
！

　　柳素素吓了一跳，洗澡的時候磨蹭了半天都不願意出去，但四月份的晚上還是挺冷的，等了沒兩分鐘，她就凍得有些發抖了，害怕着涼，隻能穿好衣服走了出去。

　　抱着外套，越靠近房間她就越緊張，絞盡腦汁的想待會兒應該怎麼和韓烈商量，想了半天想不到一個合适的借口。

　　就在柳素素準備拿條月事帶來，假裝自己這兩天是特殊時期時，突然透過門縫看到，卧室裡的床上，還睡着繡繡。

　　柳素素頓時就放心了下來，畢竟韓烈再怎麼樣，也不至于當着孩子的面有不好的想法吧？

　　松了口氣的她走進去，果然看到韓烈穿着整齊的坐在椅子上，應該是正在等她。

　　“怎麼還不去睡？
”柳素素問道。

　　韓烈把手裡的盒子遞了過來：“這個給你。
”

　　“這是啥？
”

　　一打開，她就明白了，這裡面裝着的，是各種各樣的錢和票。

　　韓烈道：“家裡的錢。
過去十多年，連同津貼和任務獎金，除去用掉的，剩下的就都在這裡了，一共是一千四百三十。
”

　　一千四？

　　“這麼多！
”柳素素着實有些驚訝了，現在可是五八年，一毛錢都能買到不少東西的年代，一千多的購買力有多強就可想而知了。

　　韓烈竟然能攢下這麼多錢，估計不僅僅是用的節省，還是因為參加任務多，拿了不少獎金。
一想到韓烈年紀輕輕就成了副團長，柳素素也明白了。

　　“除了每個月給二姨寄五塊以外，以後家裡所有的錢都你說了算。
”韓烈道。

　　柳素素笑了：“好，放心吧韓烈同志，我一定會幫你好好的看着這個家的，不會讓你的錢白花。
”

　　韓烈想說應該是我們的家，但一想到目前兩人的關系，嘴角動了動，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。

　　而是道：“明天我就要去訓練了，但邢小軍還有假，你有什麼事可以找他，我跟他打過招呼了。
”

　　柳素素還真的有事。

　　“軍區有打家具的地方嗎？
”

　　之前隻有韓烈三人住着，東西都簡單，但現在柳素素他們來了，不說什麼桌子椅子了，就連放衣服的櫃子也要多打兩組。

　　“有，就在後勤那，不貴，出個手工費就成，明天你之前和小軍說，讓他去拉就可以了。
”韓烈道。

　　柳素素點點頭：“好。
還有浴室，明天我找個排水的方法出來，咱們家修個浴室吧，現在洗澡太不方便了。
”

　　現在隻能在小房間裡洗，用水盆接着水，洗完了還要把水倒出去，太麻煩。

　　韓烈聽完，愣了愣：“你會畫排水道？
”

　　柳素素就知道他會是這麼個反應，挑了挑眉道：“陳媒婆沒跟你說嗎，我是上過大專的。
”

　　韓烈不由自主的一吸氣：“大專？
！
”

　　他實在太驚訝了，沒忍住聲音大了不少，看到床上的繡繡不安的動了動手，連忙再次壓低聲音：“她沒說，隻說你上過學。
”

　　現在上過學的人可太少了，韓烈最開始聽的時候，以為柳素素隻是讀了幾年小學，就覺得這樣已經挺難得了，沒想到她竟然是大專生。

　　柳素素也是故意這麼說的，畢竟她到軍區來可不是為了吃苦，而是要讓自己和孩子們過上好日子的，這樣一來，就不能藏着掖着，早點把學曆的事說出來，以後不管幹什麼都有借口了。

　　“對，我上過近兩年，學的還是建築相關的，所以排水這些我也會一點。
”柳素素道，見韓烈還目瞪口呆的看着她，忍不住笑道，“怎麼了韓同志，該不會因為我上過大專，你就對我有意見了吧？
”

　　“沒，怎麼可能。
”韓烈忙搖搖頭，他隻是太驚訝了，不過這會兒驚訝完了想想也覺得正常，畢竟柳素素看起來就和一般的女同志不一樣，讀過這麼多書也就解釋得通了。

　　他點點頭：“行，那你畫好了告訴我，我做個浴室出來。
”

　　柳素素願意幫自己照顧孩子，還願意來軍區過苦日子，這麼簡單的要求，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。

　　話說完了，夜也深了，韓烈站起身，道：“快休息吧。
”

　　說完，就關燈帶上門走了出去。

　　柳素素幫睡在身邊的繡繡蓋好被子，自己才躺了下來。

　　睡着前，想起韓烈剛才震驚的神情，又沒忍住笑了出來。

　　願意幫忙做事，還會主動上交工資，長相和身高都好，柳素素彎了彎嘴角，覺得自己運氣還是挺不錯的，一找就找到了個挺不錯的男人。

　　還有四個孩子。

　　這麼一想，她覺得，從此以後的軍區生活，應該會不錯吧？

　　――

　　因為前兩天坐火車太累了，第二天一早，難免就起來的遲了一些，柳素素睜開眼，就發現外面已經天色大亮了。

　　身邊空空的，走出去一看，四個孩子都已經起來了，穿好了衣服，正坐在堂屋裡。

　　韓程眼巴巴的盯着房間的方向，見柳素素終于出來了，連忙小腿一邁跑了過來：“娘，我快餓死啦！
”

　　柳素素給他把穿歪的外□□好，“韓叔叔呢？
”

　　“韓叔叔去提水了。
”韓前道，“娘，咱們要等韓叔叔一起吃飯嗎？
”

　　他其實也好餓了的。

　　“不等，咱們先吃。
”柳素素還不餓，但知道小孩正處于長身體的時候，早餐耽誤不得，便直接進了廚房。

　　好在昨天晚上的辛苦是有回報的，牛肉和湯都已經炖好了，就連面條，昨天她都特意多做了一點，用筷子支着搭在盆子上，現在隻要煮熟，再把湯熱一下就能吃了。

　　韓烈飯量最大，柳素素怕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，面下了就坨了，便先把他的放在一邊，隻煮了他們五個人的。

　　韓程偷偷的從堂屋裡溜過來：“娘，我覺得外面好無聊哦，我決定來幫你！
”

　　“我看你是想偷吃吧？
”柳素素毫不留情的戳破他，“好了，已經煮熟了，叫哥哥姐姐來吃飯。
”

　　“耶！
終于可以吃了！
”韓程立馬把大夥叫了過來，然後迫不及待的坐在了桌前，正準備好好吃上一頓呢，卻傻了眼：“娘，這個面怎麼隻有湯沒有肉呀？
”

　　韓前也發現了，面前的面碗裡幹幹淨淨的，一片肉都沒有，隻有蔥花：“咱們家的肉是吃完了嗎？
”

　　柳素素道：“沒吃完，肉都在這呢。
”

　　她拿出一個盤子，遞給韓錦，“小錦，你來分肉好不好？
”

　　這話一出，四個孩子都懵了。

　　“大哥分肉？
！
”韓程疑惑道。

　　韓錦也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柳素素。

　　“對，小錦最大，以後都讓他來分肉。
”

　　柳素素并不是鬧着玩，她昨天晚上睡覺前仔細想了想，韓錦會變成現在這種性子，都是因為從前環境的影響。

　　他的親生母親把對父親的恨全都轉移到了他身上，動不動就辱罵他，怪他不應該來到這個世上。
這種情況下，韓錦才會形成現在這對什麼都不在乎的态度，也就是對外界的一切都不感興趣，仿佛和這個世界脫離了一般。

　　現在看上去隻是有些内向、不愛說話，但等長大了，問題得不到解決的話，就會發展成嚴重的抑郁症。

　　柳素素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，但她明白，想要改善這種情況，就必須讓韓錦感受到，自己是被需要，被愛着的，他和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都一樣，并不是不受歡迎的。

　　所以要從小事開始，就比如讓他分肉，不僅會給韓錦一種自己很重要的感覺，還能讓幾個孩子之間變得更加親密。

　　柳素素也隻是嘗試，并不确定這個方法能不能行得通，但她話音剛落，就看到小吃貨韓程突然朝着韓錦撲了過去，柳素素吓了一大跳，以為他是要直接把肉搶過來，正準備過去阻止時，就看到韓程用自己的小短胳膊，緊緊的抱住了韓錦。

　　小腦袋還在韓錦的胳膊上蹭着，撒嬌道：“我的好大哥呀，你看一晚上沒見，你弟弟我都餓瘦了，你就多給我幾塊肉吧！
”

　　原本還愣着的韓前，看到這架勢，也立馬反應了過來，抱住韓錦的另一隻胳膊，大聲道：“大哥，你最好的弟弟是我，昨天晚上咱們還挨着睡呢！
”

　　韓繡繡不習慣抱着别人，但看了看兩個弟弟，覺得自己不能一動不動，前天在車上，姨都說了讓她勇敢一點的。

　　糾結了兩秒，道：“大哥，我也，我也是你妹妹。
”

　　從來隻會被同齡的孩子嫌棄的韓錦，突然被兩個小哈巴狗熊抱住，整個人都傻了。

　　眼底再也沒有了那種疏離的神情，隻剩下正常孩子的慌亂，手足無措，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。

　　看到這一幕的柳素素沒忍住笑了出來。

　　看來她還真的找對方法了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