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1 章

　　“韓叔叔, 你在外面幹啥呢？
”玩的滿臉汗的韓程跑回來喝水，剛一進來就看到韓烈站在走廊裡。

　　韓烈回過神來, 道：“沒事, 這是在牛蛋家玩？
”

　　“是呀，牛蛋用了兩張大報紙折成了一個超級大畫報，說自己打破天下無敵手了, 我和哥哥正在跟他決鬥呢！
”

　　韓程興沖沖道, 現在天氣越來越熱了，玩了沒多久就渴的不行, 但牛蛋在家裡都喝生水, 娘說了喝生水會拉肚子, 他還告訴牛蛋了, 牛蛋卻不相信他, 他隻能跑回來喝水了。

　　韓程踮腳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水, 咕噜咕噜的喝完後又誇張的“哈”了一口。

　　“真好喝！
要是能加點白糖進去就更好了啦！
”韓程頗為遺憾道。

　　韓烈看他：“我去給你拿白糖？
”

　　“不要啦不要啦，娘說了一天不能吃太多甜的，不然牙齒會被蟲子吃掉的。
”韓程嘿嘿一笑, 又道：“不過沒關系, 等我攢夠二十顆星星就好啦！
”

　　那他就可以實現願望了, 他的下一個願望就是能擁有一大袋糖！
超級大袋！
讓他抱着躺着都能吃個夠！

　　韓烈看着小家夥臉上憨憨的笑容, 自己沒忍住也笑了起來。

　　他突然發現, 柳素素把家裡的幾個孩子教的是真的很好。

　　他雖然沒什麼孩子緣，不管是自家的還是别人家的小孩都怕他, 不敢和他親近, 但韓烈曾經聽不少戰友說過孩子有多淘氣, 就連今天跟他換外彙票的石團長都抱怨過很多次了。

　　無非就是說幾個孩子不聽話，成天惹得大人生氣, 要是沒糖吃又沒肉吃，連家都快拆了。

　　韓烈知道自己家也沒有，甚至他們家四個孩子，自己級别隻是副團長，比起石團長家來說，過得肯定還沒那麼好一些，畢竟人家家裡隻有三個孩子。

　　但不管是韓程還是任何一個孩子，從來都不會說吵着要吃什麼，更不會吃不到還發脾氣，他們隻會更加乖巧的做事，用自己的能力去滿足自己的願望。

　　放在往常，韓烈肯定會特别欣慰，但此時，他卻感覺心裡有些空蕩蕩的，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。

　　“韓叔叔，你怎麼啦？
”韓程等了半天，發現韓叔叔一直不理他，拽了拽他的袖子，仰頭問道。

　　韓烈笑了笑：“沒事，叔叔送你去牛蛋家。
”

　　韓程以為他是對自己說的牛蛋的超級大畫報産生了興趣，也沒多想，樂呵呵的答應了。

　　而屋子裡柳素素在房間裡找錢，陳楠正在跟她說話，也沒發現有人過來過。

　　到了牛蛋家，韓程拉着韓烈熱情的介紹了一番超級大畫報，這才邁着小短腿去玩了，韓烈則是找到了邢小軍，把外彙票遞給了他。

　　“韓哥，這是？
”

　　“跟别人換的票，我記得百貨商店的旁邊就有外彙店，你去的時候幫我帶一瓶洗發水過來吧？
”韓烈道。

　　邢小軍點點頭：“沒問題，剛才陳楠才去找了嫂子呢，這會兒還沒回來，等她一回來我就要走了。
洗發水帶回來了，我讓陳楠一起給嫂子？
”

　　“行，那就麻煩你了，我先走了。
”

　　韓烈趕着回去訓練，轉身就走了。

　　――

　　而另一邊，等陳楠一走，柳素素就開始繼續挖菜了。

　　這些天她的主要任務就是沼氣池，辦公室也沒什麼事要做，張團長就索性讓她待在家裡了。
柳素素幹脆趁這個機會快點把園子清出來，好趕緊種上新的作物。

　　照例是韓錦給她幫忙，兩人一個挖一個把菜放在籃子裡，把菜挖出來之後，正好再把土地翻一翻，柳素素打算把菜園子全都清整好了之後，隻拿一半出來種菜，剩下的就用來種花生。

　　花生倒不是想炒着吃，主要的目的是榨油。

　　現在這年頭，油比肉還重要，畢竟沒肉還有不少素菜，隻要舍得放油，炒出來的東西一樣好吃。

　　柳素素之前用的是從老家帶過來的菜籽油，于大柱能幹，每年冬天都會在家後面種上一大片油菜，一入春就能榨上不少油。

　　柳淑榮怕軍區日子不好過，來的時候特意讓她帶了不少過來，菜籽油和豬油混着來，雖然帶來了不少，但家裡人多，眼見着油壇子都快見底了，她隻能想辦法等下次開集的時候去買點。

　　但油貴不說，還難買到，家家戶戶都要吃，好不容易省點下來量也不多，而去供銷社買又要票，柳素素就琢磨着自己弄點油出來。

　　現在田裡的玉米可以榨油，但柳素素之前聽人說過，吃花生油對小孩的發育更好一些，所以她想着再種點花生出來，兩種油混着吃，更有營養一些。

　　不過她之前問過，這裡很少有人種花生。
花生種也不好買，正好這次邢小軍去市裡，柳素素請他幫忙帶的東西裡，就有這個。

　　柳素素想着自己未來的花生大業，韓錦也沒閑着，擡頭看了看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陽，他記得姨說過，等太陽爬到頭頂時他們就可以吃午飯了。

　　“姨，今天吃，蔥油面嗎？
”

　　柳素素聽到韓錦的問題，不由的笑了起來，這可是韓錦第一次主動問她要吃什麼，這種小饞貓專屬的話，一般隻有韓程這個小吃貨才會幹。

　　不過也不奇怪，畢竟蔥油面又香又好吃，再加上柳素素腌在壇子裡的酸蘿蔔，就更開胃了，小家夥喜歡吃也不是沒道理的。

　　但她今天不打算做這個。

　　蔥苗長得好，沒必要全拔了，反正也是種在菜園子的最邊上，就算長了滿滿一排也不占地方，反倒是這些拔下來的菜，要趕緊吃掉了，現在天氣熱，放上一天雖然不會壞，但裡面的水分全沒了，再吃味道就不怎麼樣了。

　　“姨今天給你們做生煎包吃好不好？
”

　　韓錦又不懂了：“和包子一樣嗎？
”

　　“差不多，不過沒有肉。
”柳素素笑道，“但肯定很好吃。
”

　　韓錦點點小腦袋，用小鏟子把自己腳邊的野草拔了下來，突然響起了韓程說的那句“沒肉就不好吃”的話，又覺得自己不知道該相信誰了。

　　等把菜園子清理了一半出來，也到了中午，柳素素把拔下來的青菜拿回廚房裡，都不用她說，韓錦就哒哒的跑到堂屋裡，拿了自己的小圍裙過來，讓她幫自己寄上。

　　韓錦很聰明，自從柳素素教他燒了一次火後，就立馬學會了，但因為人小手短的，往竈裡放柴火的時候，特别容易把衣服弄得髒兮兮的。

　　柳素素就找了之前留下的瑕疵布出來，給他做了個小圍裙。

　　韓錦看到後，立馬興奮的指了指柳素素身上的那件圍裙。

　　那也是柳素素給自己做的，款式和布料都跟韓錦的一模一樣，隻是大小不同而已。

　　柳素素笑着道：“這叫親子裝。
”

　　“親子裝？
”韓錦雖然不知道這具體是什麼意思，但能聽懂那個“親”字，頓時開心的不行，一雙眼睛亮晶晶的，他喜歡和姨穿一樣的衣服！

　　柳素素雖然不會做衣服，但弄這些不怎麼正經的東西還是挺擅長的，見韓錦喜歡，一連給他做了兩件，讓小孩可以換着穿。

　　自從有了這個後，韓錦隻要一進廚房，就會飛快的把自己的圍裙拿過來穿好，看着自己和柳素素身上一模一樣的衣服，坐在小闆凳上，連屁股都高興的扭來扭去。

　　韓錦會燒火，但柳素素不敢讓小家夥用火柴，一不小心燒到手了可就不妙了，所以先幫他把火點起來，這才打算開始揉面粉做生煎。

　　家裡沒肉了，生煎也不能全往裡面包菜，她想了想，便将之前沒用完的紅薯粉拿了出來，這還是上次做苕皮剩的，柳素素怕不好保存，把片狀的紅薯粉切成了條狀，這會兒直接放在溫水裡泡就行。

　　泡軟後瀝幹水分，和遲包菜切成的菜絲一起炒，往裡面放上醬油和紅油辣醬，以及少許的豆豉，等到香味冒出來後，柳素素夾了一塊送到韓錦的嘴邊。

　　小家夥想都沒想的吃了下去，咬了兩口：“有點，鹹。
”

　　有點鹹就對了，畢竟還要往外包面粉的。

　　面粉發好，揉成面皮，像包包子那樣把炒好的餡料包進去，再封個口就可以了。

　　其實正宗的生煎包比較複雜，還要用到堿水，但這邊沒有，柳素素索性就用做包子的方法來做了，等包好之後把一個個小面團放進鍋裡，往裡面加入菜籽油後再放上少許水，柳素素把鍋蓋蓋上，“小錦，小點火。
”

　　韓錦點點頭，把木柴撤出去兩根。

　　接着，等到鍋裡的水全都燒幹，再放點油一煎，随着爐底下的火燃燒的越來越旺，小包子們都鼓起了肚皮，表面變的油光水滑的，就可以了。

　　剛做好，門口就傳來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，都不用柳素素喊，幾個玩的滿臉紅彤彤的小蘿蔔頭們就跑了過來，睜大了眼睛驚訝的看着鍋裡：“娘，今天吃肉包子啊！
”

　　那口氣，充滿了震驚，活像幾百年沒看到過肉一樣了。

　　柳素素忍不住道：“首先，韓程小朋友，你前不久剛吃了不少肉；第二，這不是肉包子，是素的生煎包。
”

　　“生煎包？
”韓程撓了撓頭，“娘，我想吃熟的，你給我弄個熟煎包吧？
生煎包肯定不好吃。
”

　　柳素素：“……”

　　為了防止這張嘴裡再說出什麼氣她的話，柳素素直接塞了個包子進去，這次啊問道：“怎麼樣，好吃不？
”

　　韓程正準備說不好吃，但牙齒咬破焦香酥脆的外皮，一嘗到裡面又香又好吃的餡料後，立馬點了點頭：“好吃好吃真好吃！
娘，我要吃十個！
”

　　說完還去碗櫃裡給自己拿了個最大的碗，兩眼發光的盯着鍋底，這模樣，哪裡還有剛才口口聲聲說不好吃的樣子。

　　生煎包做得多，但就這小鬼頭肯定是吃不完十個的，柳素素給他夾了五個，道：“你先吃，吃完了要是還餓，娘再給你夾。
”

　　韓程點點小腦袋，剛要走，又跑回來：“娘，給韓叔叔留了嗎？
”

　　“你韓叔叔中午不回來吃飯，晚上娘再做。
”生煎和普通包子不一樣，放久了就不酥脆了，還是新鮮出爐的好吃。

　　韓程就道：“萬一韓叔叔回來呢，我剛才都看到他啦。
”

　　柳素素以為他說的是在韓烈早上去軍隊前看到的，也沒多問，點了點頭讓他放心，趕緊去吃飯。

　　韓烈要是回來吃午飯肯定會提前說的，這點她倒不擔心。

　　――

　　韓烈中午确實沒回去，反倒是石團長中午一下訓就借了自行車去了一趟養殖場，買了一斤肉回來，直接送到了家，一回去就受到了幾個孩子的熱烈歡迎。

　　看着他們眼珠子都快要黏在肉上了，石團長笑罵一聲：“還真是讨債的！
”

　　石團長愛人此時從廚房裡走了出來，剛想問他怎麼回來了，就看到了那一斤肉，忙道：“這是哪來的？
不是下午才發津貼嗎？
”

　　不過他們津貼的肉票也保不住了，之前就跟别人借了的，拿到了馬上就要還回去。

　　“我跟小韓換的。
”石團長道，既然回來了就幹脆吃頓飯再過去，石團長給自己拿了三個窩頭，就着鹹菜吃了起來。

　　他愛人是知道石團長拿外彙票出去換肉的事的，當時她也沒報什麼希望，畢竟外彙商店的東西又貴又不實用，很少有人願意在那裡面花錢。

　　但可惜他們家别的票都沒有了，連布票都是要給孩子做衣服的，隻有外彙票沒用，就拿出去試試運氣，但沒想到這會兒竟然還真的換出去了！

　　連忙問道：“小韓換的？
他換給幾個孩子的？
”

　　她是知道韓烈的，之前韓烈那個團的團長還沒調走時，石團長就在家裡念叨過很多次了，說韓烈這人是真行，能力強品性也好，比他手裡的幾個副團長都有本事，一心想把韓烈換到自己手下來。

　　但他暗示了幾次，鐘師長都直接轉移了話題，開始石團長還以為是鐘師長對自己有意見，不想把韓烈調自己手裡，後來等韓烈的團長調走後，他才明白過來，鐘師長這是要讓韓烈自己當團長，隻不過是韓烈年紀還不夠，暫時不能升上去而已。

　　石團長聽到這話，動作一滞：“我不知道，可能是換給他媳婦的呢。
”

　　他記得之前還看到韓烈他媳婦給他泡花茶、帶餅幹這些東西，說不定兩人感情還不錯呢。

　　他愛人臉上露出疑惑：“真的？
”

　　“你這是咋了？
突然這麼關心這個了。
”石團長問道。

　　“沒事，就是我們科室有個叫李雪的女同志，你還記得嗎，我聽說她快要回來了。
”他愛人聲音壓低，不讓幾個孩子聽見，“聽說李雪和小韓之前就認識，兩人還有點感情呢！
”

　　“啊？
”石團長的筷子簡直要掉了，忙問道：“這是咋回事？
”

　　石團長他愛人是醫院的一名護士，知道的也不多，隻聽說韓烈之前不是這個軍區的，大概三年前才調過來，而在之前的軍隊，他和李雪就認識了，李雪好像對韓烈挺有意思的，特意追他追到了這個軍區。

　　但後來不知道發生了啥，李雪就去别的地方調換學習了，這一走就是大半年，這兩天傳來消息說她要回來了。

　　“我覺得李雪肯定是沖着小韓來的，要是小韓和柳同志的感情要是真不怎麼樣的話……”也不是她希望韓烈和柳素素的感情不好，而是柳素素都來軍區這麼久了，大家都沒見兩人一起出來過，這未免不會多想呀。

　　石團長想了想，好像他之前去醫院時确實看到過一名姓李的女醫生，但時間太久了，他不記得了。

　　不過，“不管咋樣，人家的事咱們少管也少說，小韓肯定有分寸的。
”

　　他愛人點點頭：“我就跟你說說，我又不是喜歡嚼舌根的人。
”

　　石團長“嗯”了一聲，吃完最後一口窩頭，心事重重的去了軍隊。

　　雖然他嘴上說着不要管别人家裡的事，但到了軍隊，一看到韓烈，石團長心裡就忍不住有些範琢磨了。

　　剛剛來的路上，他想了想終于想起來那李醫生長什麼樣了，高高瘦瘦的，還挺漂亮的，加上又是醫生，這年頭能當醫生的女同志可不多，這職業不僅稀罕，工資也高。

　　又漂亮還有一份好工作，他沒見過柳素素，不知道兩人比起來怎麼樣，這要是小柳比不上李雪，又像他愛人說的兩人之前還有交情，還特意追到這裡來了……這保不準韓烈就會犯糊塗呀！

　　石團長可是知道鐘師長的打算的，韓烈現在不管是經驗還是履曆都夠了，僅僅因為年紀問題被壓着，要是不犯錯，過不了兩年肯定就升團長了，要是犯了那就大事不妙了。

　　石團長是個心裡擱不住事的人，一邊想，那眼神就一邊不停地往韓烈身上看去。

　　韓烈就算是個傻的，也能發現他有些不對勁了，訓練的時候人多，他沒機會問，等到下訓後，大家三三兩兩的去軍務部領這個月的津貼時，韓烈剛想問石團長怎麼了，沒想到後者就自己走過來了，開口道：“小韓，你有心事啊？
”

　　石團長其實是詐他的，這種男歡女愛的事可不能直說，隻能旁敲側擊的問，畢竟李雪回來的消息，連他對象都知道了，那韓烈這個當事人不可能不知道。

　　但石團長沒想到，他這話音剛落，韓烈就有些詫異的睜大了眼睛：“團長你看出來了？
”

　　韓烈驚訝了，自己表現的這麼明顯嗎？
那待會兒一回去豈不是柳素素也一眼就看出來了。

　　石團長也驚訝了，沒想到這小子還真在想自己的老相好！

　　“小韓啊，可不能啊，你現在是有家庭的人了，這種想法對你對小柳，對孩子們都不好！
”石團長苦口婆心的勸道。

　　韓烈又怎麼不知道呢，現在他們家好不容易安定下來，幾個孩子的情況也一天比一天好，自己不能因為一點小心思就東想西想的，明明結婚之前，柳素素和他就說好了，兩人隻是搭夥過日子的。

　　但心裡清楚是一回事，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
　　韓烈歎了口氣，看向石團長：“但我就是有些做不到……”

　　做不到？

　　石團長如遭雷劈，完了，全完了，韓烈竟然說自己做不到！

　　這是一定要走上歧路了啊！

　　韓烈不知道他心中的崩潰，想了想又問道：“團長，你和嫂子也這樣嗎？
”

　　也隻是搭夥過日子，彼此都客套的不像一家人嗎？

　　“當然不！
我們絕對沒這樣過！
”石團長斬釘截鐵的道，他雖然和自己對象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感情不說有多深吧，但他肯定是不能做出這種背叛家庭的事的！

　　韓烈忍不住笑道：“這樣真好。
”

　　知道好你還不控制住自己？
！

　　石團長深深的歎了口氣，道：“小韓，我知道你在想什麼，但你要知道，這人在世一輩子，碰到合适的人可不容易，有句話不都說百年修得同船渡，千年修得共枕眠嗎？
而且小柳也是有工作的，還在軍務處上班，已經很厲害了，你可不能因為李雪就抛棄小柳啊……”

　　“團長，等等，你在說什麼啊！
”韓烈開始還覺得他說的挺對，但這怎麼越聽越迷糊了呢？

　　他什麼時候要抛棄素素了，還有，李雪是誰啊？

　　石團長一愣：“啊，你剛剛跟我說的不是見李雪要回來了，就不想要小柳了嗎？
”

　　說着就把今天中午的事，從頭到尾說了一遍。

　　“當然沒這回事，我連李雪是誰都不記得了。
”

　　連人女同志都不記得了？
那那些人咋說你們有交情呢？

　　石團長滿肚子疑問，但現在沒機會問，隻能撿最重要的道：“那你剛才說的心事是什麼？
”

　　話趕話到這份上了，韓烈隻能試探着問道：“團長，要是嫂子不肯用你的錢，你會怎麼樣？
”

　　“那我肯定高興的不行啊，她不要，我正好能去買酒喝，你還不知道吧，最近市裡出現了一種新酒，味道可好了，這次小軍去市裡，我還讓他幫我帶了呢！
可惜小韓你不喝酒，不然咱們哥倆就能切磋切磋了！
”

　　知道韓烈沒有那種想法後，石團長這才松了口氣，開始誇誇其談了起來。

　　韓烈：“……”

　　行吧，他算是問錯人了。

　　等拿了津貼，回去的路上，石團長又說了一路的喝酒心得，等到了家門口，看着韓烈遠去的背影，突然一愣：“哎，我是不是忘了什麼事？
”

　　石團長家離得不遠，他都到了，韓烈走了沒兩步也到了，平日裡一走到門口他就迫不及待的往家裡走，但今天站在門口，韓烈突然停下了腳步，等了兩秒才走進去。

　　“韓叔叔，你今天怎麼回來的怎麼晚，我都等你好久啦！
”剛一進門，一顆小炮彈就沖了過來，牢牢的抱住了他的雙腿。

　　“是你的小肚子等了好久了吧？
”柳素素毫不留情的道，韓程癟癟小嘴，為自己辯解：“韓叔叔肯定也餓了的！
”

　　“行，去把鍋裡的生煎拿出來，咱們開飯了。
”柳素素轉頭看韓烈，“今天怎麼這麼晚？
”

　　換在平時，應該半個小時之前就回來了的。

　　韓烈道：“今天發津貼了。
”

　　說着，把口袋裡的錢票都掏出來遞給了柳素素。

　　“發津貼了？
！
”柳素素連忙接了過去，認真的數了數，發現數目有些不對勁，“怎麼比之前多了五塊？
”

　　韓烈點點頭：“之前的獎金。
”

　　雖然這年頭的獎金都隻有幾塊錢，但柳素素還是開心的很，連忙走到屋子裡，把錢全都放在了鐵盒裡，同時在賬本上記下了這次的收入。

　　笑眯眯的沖着韓烈比劃道：“你看，現在咱們的錢已經到這了，等我們再發一次工資，這盒子裡就要裝不下了，到時候我們就去縣城裡存起來吧？
”

　　而且她還記得拍照的事，當時是說韓錦臉上的疤還沒好，不能拍，再等一個來月，臉上肯定沒什麼痕迹了。

　　韓烈卻搖了搖頭：“不存。
”

　　柳素素一愣：“啊，不存？
”這為啥不存，難道韓烈覺得郵局不安全？

　　韓烈道：“把你的工資存起來就可以了，我的津貼就用來家用，想買什麼都可以。
”

　　柳素素奇怪的看他：“什麼你的我的，咱們是一家人，你的不就是我的嗎？
”

　　說完在心裡補了一句，我的還是我的。

　　韓烈微微擰眉：“那今天早上，你跟陳楠說的……”

　　柳素素開始還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，想了想突然反應了過來：“我說要用我的錢不用你的錢這句話？
那是因為我想給你們準備一個驚喜。
”

　　上次畢竟是她來到這裡後，第一次拿到自己的工資，之前是太忙給忘了，但現在正好有機會，柳素素不就想慶祝慶祝嗎，正好邢小軍要去市裡，她就想給韓烈和幾個孩子都準備禮物。

　　“說了是禮物，肯定要用我的錢更有誠意一些呀，總不能用你的錢買，那就成你自己送你自己禮物了。
”柳素素笑着道，她就說怎麼今天韓程會說韓烈回來過了呢，原來不是他記錯了，是韓烈真的回來了啊。

　　韓烈一愣，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。

　　明白過來後他有些不好意思，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竟然為這種事困擾了一天，還差點跟石團長鬧了個烏龍。

　　但心裡更多的是慶幸，慶幸柳素素沒有和他這麼見外，同時還有些開心，畢竟柳素素拿到工資後就想給他和孩子們買禮物，那這是不是說明，在她心裡，自己就和幾個孩子一樣重要？

　　柳素素不知道韓烈在想什麼，笑了笑道：“所以你心情不好就是為了這事兒啊？
”

　　韓烈微怔。

　　“想問我怎麼看出來的？
”柳素素挑眉道，“當然是因為我聰明，所以你可千萬不要背着我做壞事，要是偷偷藏私房錢了，我保準能發現！
”

　　韓烈無奈的笑了笑，放在往常，他肯定會說自己永遠不會藏私房錢，讓柳素素放心，但此時，他突然想到了今天下午和石團長說的話。

　　雖然當時兩人是牛頭不對馬嘴的在說，但韓烈當時對石團長和他愛人之間感情的羨慕是真的，他也希望那樣，希望自己和柳素素再也不是簡單的搭夥過日子。

　　他沉吟了片刻，突然關上了房間門，下定決定道：“柳素素同志。
”

　　已經打算出去吃飯的柳素素：“啊？
”

　　這是咋了，怎麼突然這麼嚴肅的叫她？

　　“我現在的津貼是七十五，等升了團長，每個月的津貼能到九十，同時還會增加十斤細糧票、三斤肉票和五斤油票。
雖然現在我還不是，但我保證一定會認真訓練，主動執行任務，早日升職，給你和孩子們一份安定的生活，讓你們吃喝不愁。

　　而且我絕不抽煙喝酒，也不偷偷存私房錢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會使用暴力。
我十六歲參軍，到現在已經十二年，參軍時我曾承諾過，我這一輩子都會忠于國家忠于人民，我自認為自己做到了。
現在我二十八歲了，我希望能擁有這個機會，讓我能忠于你，忠于我們這個家。
”

　　韓烈如同宣誓一般的說完一大段話，一擡眼，見柳素素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，這才反應過來，耳朵快速變紅，不好意思的滑動喉結，但問出口的聲音依然充滿了堅定。

　　“柳素素同志，你，答應嗎？
”

　　柳素素這會兒是已經懵了。

　　雖然韓烈的自我介紹，在和原主在媒婆的牽線搭橋下第一次見面時，也做過一次，但這明顯和那時候不一樣。

　　即便韓烈的聲音不大，房間外還充滿了幾個孩子嘻嘻哈哈的聲音，但柳素素想都不用想，就能輕而易舉的發現裡面的堅定和忐忑。

　　她沒想到韓烈會突然說這麼一大段話，畢竟兩人從說好結婚開始，都是以搭夥過日子為目的的，就連領證之後，韓烈都沒想過要對她做什麼，兩人依舊是各自帶着孩子分床睡着，她以為韓烈對自己沒想法，也樂得輕松自在。

　　然而此時此刻，聽着韓烈比宣誓還要鄭重的話語，柳素素根本不能騙自己，說韓烈對她什麼感覺都沒有。

　　事實上，上輩子柳素素從來沒想到自己會結婚，會組建一個家庭。
她是孤兒，從小在孤兒院長大，見慣了太多情感的淡薄，于她而言，最重要的隻有國家的栽培，這也是她唯一想要報答的。

　　其他的事她想都不會想。

　　畢竟連父母和孩子的感情都這麼脆弱了，更何況男女之間呢？

　　所以這要放在從前，要是有個男人在跟她說好了不談感情，隻過日子的前提下，突然變了主意，柳素素隻會覺得自己被欺騙、生氣或者是膈應。

　　但此時看着韓烈認真的眼神，自以為隐藏的很好但其實微微發紅的耳根，柳素素突然有些想笑。

　　不是諷刺的笑，而是那種發自内心，開心的笑。

　　還有些不好意思，她都沒想到自己前世快三十的人了，還能被韓烈這段直白的話弄得心髒怦怦直跳，久久都平複不下來。

　　要知道她之前可是看着别人接吻都能面不改色的人。

　　柳素素輕咳一聲，把心底的躁動壓下去才道：“韓烈同志，我覺得你人很好，說的話也肯定也能做到……”

　　雖然不知道“好人卡”是什麼的韓烈，此時聽着這兩句話，突然就感覺一顆心高高地懸了起來，生怕柳素素突然來個“但是。
”

　　“不過，你要知道就算是在過去，咱們兩結婚的速度也算特别快了。
”柳素素道，“就連我娘和于叔都是相看了幾次，又私下裡了解過才結婚的。
”

　　他們兩因為種種原因，除了媒婆介紹時見了一次面，後來就立馬結婚了，這速度快到别人都不敢想。

　　雖然柳素素對韓烈也挺滿意的，但她上輩子和這輩子都還沒感受過談戀愛的感覺呢，可不能就這麼稀裡糊塗的答應了。

　　韓烈微怔，明白過來她的意思：“所以咱們從頭開始？
”

　　柳素素點點頭：“對，我們就從談對象開始，你覺得可以嗎？
”

　　可以！

　　當然可以！

　　隻要柳素素願意給他這個機會，他都開心的不行了，還怎麼會拒絕。

　　韓烈壓下激動的心情，連連點頭：“好！
我一定會好好表現，争取早日通過柳首長的考驗！
”

　　可不得叫首長嗎，就今天這緊張的心情，韓烈感覺比自己還是個新兵蛋子，剛進入軍營參加考核，等待着領導的結果時還要忐忑。

　　柳素素忍不住笑了起來，反應過來後心裡一緊：“壞了。
”

　　韓烈正高興着呢，聽到這話突然吓了一跳，以為自己哪句話沒說好，考核還沒開始，就被扣了印象分，忙道：“怎麼了？
”

　　柳素素擔心的可不是這個。
而是剛才他們進來時，忘了說讓幾個孩子先吃飯啊，這要是孩子們發現他們不見了，突然跑過來找，站在門外聽到了這些話怎麼辦？

　　兩人搭夥過日子的事，除了他們連柳淑榮和于大柱都不知道，就更不會告訴幾個孩子了。
畢竟生活在一個不穩定的家庭裡，隻會讓孩子們缺乏安全感。

　　韓烈聽完，笑了笑道：“沒事，剛才我們一進來小程就喊着小錦他們吃飯了，說我們說話去了，馬上就會過去的。
”

　　柳素素想起來了，韓烈從前可是偵察兵，剛才他們一進來就在說錢的事，外面的動靜肯定瞞不過他。

　　這才在心裡松了口氣：“看來還要感謝這個小吃貨了。
”

　　打開門走過去，幾個孩子确實在老老實實吃飯，尤其是韓程，都吃完四個生煎包了，得虧是柳素素包子做的不大，不然小家夥都要漲傻了。

　　“娘，韓叔叔，你們快來吃呀，都冷了！
”韓程立馬揮了揮小爪子。

　　“現在這種熱的天不會冷這麼快的。
”不過她也确實有點餓了。

　　柳素素坐下，夾了個生煎包正準備放碗裡，突然想到自己現在可是有對象的人了，筷子一拐，先給了韓烈：“你先吃。
”

　　簡簡單單的三個字，令韓烈嘴角都不由自主的揚了起來。

　　咬了一口生煎包，連味道都沒嘗出來，隻覺得心裡比喝了蜜還要甜。

　　韓程吃飽了就坐在一旁晃腳丫子，看見韓烈笑了，感覺有些不對勁：“韓叔叔你這麼高興幹啥，難道娘給你偷偷包了肉包子？
！
”

　　柳素素：“……吃完了就趕緊去走走，當心晚上睡不着。
”

　　雖然小家夥猜錯了方向，但韓烈确實很高興。

　　揉了揉韓程的小腦袋，把碗裡的生煎包給吃完了。

　　等心裡稍微平靜下來之後，這才突然想起來自己遺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

　　――過日子他會過，但談對象，要咋談啊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