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雅悠從看台上退出來,向宮門處行去,樣子略帶狼狽,畢竟和白青青一起摔下來的時候,自己也受傷了,雖然沒有傷到筋骨,也是渾身酸痛,但是,當着那麼多位高權重之人的面也隻能咬牙堅持,不肯表現出任何失态來,現在沒人了,自然就不必掩飾。
紫燕和玉淩當時雖然在場外,不曾近前,但是玉淩會武功,聽力異于常人,内容也聽了七七八八,這會子見章雅悠這般神态,又孤身出來,已然明了。
“姑娘!
唉!
”玉淩欲言又止,深深為章雅悠感到難過。
紫燕氣得直流淚:“明明是姑娘被欺負了,隻是自保一下,怎麼還被這麼個賤人給拉下水了呢,姑娘可是全科金花的人!
”
章雅悠笑了,道:“是我被除名,又不是你們,一個個哭喪着臉,别人不知道還以為主子我克扣了你們月錢呢!
”
紫燕擦了擦眼淚,道:“還有回旋的餘地嗎?
”
皇後下的口谕,那麼多天潢貴胄、達官貴人都見證着,怎麼回旋?
何況,進了宮學又有什麼了不起,為何要回旋?
“是啊,姑娘。
還能回旋嗎?
要不要去找侯爺幫忙?
”玉淩道。
哎,房翊,不提還好,提了她就氣不打一處來,方才他也在場,以他狡猾且老謀深算的秉性,他會看不出整件事的貓膩?
不知道是有人陷害她?
結果,他一個字都沒有說!
她當時眼角的餘光瞥見了,他就是那麼施施然地喝茶。
這種人,還能深交?
章雅悠現在隻怪自己當初心旌搖蕩是自作多情,以後可不要再提此人了!
“玉如意收好,看這質地和雕工,絕對是價值連城。
不管怎麼說,皇後娘娘也是認可了我的才華,這玉如意沒有收回嘛。
都别哭了,我們回家!
”
她還得想想如何安慰長孫氏。
主仆三人正要往外走,卻見一個小太監跑過來,道:“姑娘,我們家王爺有請。
”
章雅悠回頭一看,李谌一身玄衣、身形如松地站在不遠處,原本就是帶兵打仗的親王,身上本就多了幾分殺伐之氣,站在狹長的甬道中間顯得異常威武和冷冽。
“給王爺請安。
”章雅悠微微一笑。
“第一個得了雙如意卻進不了詠絮閣的貴女,滋味如何?
”明明是清冷如斯又帶着威壓的态勢,但說出來的話卻帶着一股戲谑。
章雅悠歎氣,道:“不好。
”這大概是來見她笑話的。
“那本王前幾天的提議可考慮?
”李谌道。
章雅悠微微一愣,前幾天的提議?
做側妃的那個?
“不考慮,秉性剛硬,又善妒,吃不了做妾的軟飯。
”章雅悠笑道。
李谌笑了,這一笑竟有點霁月清風的感覺。
李谌不同于房翊、賀骞等人的風流俊美,是那種冷硬的好看,又因為生在皇室血統高貴,貴氣逼人之下很難讓人注意到他的容貌。
“你若是拿了雙如意又進入詠絮閣,倒是可以待價而沽,現在嘛,難度有點大。
”李谌道。
章雅悠道:“這個局面本就在王爺預料之中,王爺那天本不必站出來為我說話,明着是為我說話,但是皇後娘娘聽了您的這番話自然是另一番盤算,說不定已經派人去打探我與王爺的交情,畢竟能讓通王擺在台面上說情、誇贊的人不多,如此一來,有沒有今天打馬球這件事,詠絮閣我都進不了,不過是換個由頭而已。
”
通王深受當今聖上看重,又因為有軍功在身而太子分庭抗禮,通王就是太子登上至尊之位的最大競争者。
通王看重的人,皇後自然容不下。
李谌道:“你有沒有想過,這是本王為了殺價而故意将你逼到這個境地?
”
章雅悠冷笑:“我沒那麼自戀,我雖然不明白王爺為何要這樣行事,但也絕不會認為王爺是對我有意,王爺請自重,告辭。
”
章家的大門敞開着,仆人們已經開始張燈結彩,章子晖正在指揮,見了章雅悠回來,喜道:“原來是四姑娘回來了,都在等着您。
快去通報給老太爺、後院也去通報一聲,就說四姑娘回來了。
”那小厮得了令,一溜煙地跑。
章雅悠心裡隻歎氣,這要如何交代?
她讓紫燕和玉淩分别去找章允寬和章玉清禀明情況,自己去徑直去了攬月苑。
長孫氏正整理妝容打算去接她,換了一身鮮亮的襦裙,妝容也是仔細打扮過的,見章雅悠過來,喜道:“我女兒真了不起,連武試都拿玉如意,文武全才!
”
“母親!
”章雅悠撲到長孫氏的懷裡,嗚嗚大哭,今天真是受欺負了,馬球場上被人暗算、皇後娘娘不但剝奪了她入學資格,還給了那樣一番評價。
在外人面前,她就是再難過,她也能硬撐着,不會輕易流露,但是,長孫氏不但是她最親近的人,更是她的力量源泉,在長孫氏面前,她就是個嬌憨小丫頭,她哭着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。
“我不去詠絮閣讀書倒也沒什麼,隻是覺得辜負了母親的期待,心中難過。
”章雅悠哭道,“我原本去考宮學,就是為了讓母親高興。
”
長孫氏将她摟在懷裡,撫摸着她的頭,道:“身上還疼嗎?
哪裡受傷了?
傻丫頭,我原本是希望你多讀書、明白事理,并不是一定要去詠絮閣,就沖你這文武全科金花的榮譽,任誰不稱你一聲才女?
詠絮閣不進也罷!
你隻管回房休息,外頭的事情有我在呢。
你看看我這身裝扮如何?
”
章雅悠破涕而笑,道:“母親真好看。
”
章玉清到了攬月苑門口,卻沒進去,讓玉淩進來通報,等章雅悠紅着眼泡出來的時候,章玉清道:“事情我都聽說了,不必自責,不是你的錯,老太爺和老太太那邊有我去說。
這分明是高遠瀾的女兒拉幫結派、仗勢欺人,皇後娘娘斷案不公,這還沒進去呢就勾心鬥角,這等烏煙瘴氣的地方不去也罷!
”
“父親真的不怪我?
”章雅悠道。
章玉清笑道:“怪你作甚?
就你這才華,甩長安一衆貴女幾條街,連很多男兒都不如,孫先生給我看了你的文試文章,我看了都自歎弗如,作為父親,我以你為榮!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