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我叫孩子們過來，你給他們拍個照？”孟晚棠笑得特别溫和，看不出半點異樣的情緒。

　　蘭幼宜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。

　　“相機是我新買的，以前沒用過。拍風景感覺浪費了。這樣，我拿着相機過去，正好給你們家人拍一張全家福。”

　　蘭幼宜其實也想拍陸青野。

　　隻是那樣目的太明顯。

　　她隻好從孩子下手。

　　或許是孟晚棠的反應太正常，蘭幼宜也逐漸地冷靜下來。

　　“這也太麻煩您了。”孟晚棠客氣地說。

　　蘭幼宜心裡不太舒服，不想和孟晚棠有過多的接觸。這是陸振南在外面的兒子的媳婦。

　　可想到自己要跟陸振南翻臉，就得先拿出照片來。

　　她很喜歡林素。

　　也很感激孟晚棠。

　　她們救了她，她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。

　　可……

　　蘭幼宜不想把事情鬧大，隻想拿到照片，跟陸振南攤開了說，才是最好的辦法。

　　“雙胞胎站一塊，拍一張照片。”

　　蘭幼宜的拍照技術很不錯。

　　她手裡的相機，也是從國外買回來的高檔貨。

　　還是彩色相機。

　　蘭幼宜拍了很多張照片。

　　每個人的單人照拍完，剩下拍的都是合照。

　　等到所有的膠卷都拍完，她才拿着相機離開。

　　孟晚棠把人送到門口，低聲問陸青野：“你看出點什麼來沒？”

　　“她不太對勁。”

　　廢話，她也看出來了。

　　孟晚棠瞪着他，不說話，陸青野幹咳一聲：“等到照片出來，就都知道了。”

　　洗照片是需要時間的。

　　這個蘭幼宜自己都會。

　　她沒有把膠卷交給其他人，她在暗房裡自己洗。

　　一天後。

　　照片全部都洗了出來。

　　她看到照片上的人，默默地把其中一份拿出來裝好，趁着孩子們放學，遞給了狗蛋。

　　“雲和。”

　　狗蛋停下腳步，禮貌地和蘭幼宜打招呼：“奶奶好。”

　　“嗯，好。”

　　蘭幼宜聽到奶奶兩個字，心酸又難受。

　　她沒有把情緒帶出來，傳遞給孩子。

　　孩子是無辜的。

　　犯錯的是不負責任的大人。

　　蘭幼宜把信封遞給他：“照片已經洗好了，膠卷也在裡面。如果你們還想要照片，可以自己去洗。”

　　狗蛋雙手接過信封，向蘭幼宜鞠了一躬：“謝謝奶奶。”

　　“不用謝。”

　　是她該謝謝他們才對。

　　如果不是他們的出現，她一輩子都會被蒙在鼓裡。

　　永遠都不知道枕邊人的真面目。

　　她甚至還會自責，自責到死。

　　是因為自己，才導緻孩子發生意外的，離開這個世界的。

　　蘭幼宜回到家。

　　換上年輕時候最喜歡的那件旗袍。

　　她和陸振南結婚的時候，陸振南最喜歡的她這樣打扮。她想念年輕時候的自己，也想要放過現在的自己。

　　快三十年了。

　　她的人生馬上就到了盡頭。

　　也該忘記過去，去過自己的日子。

　　晚飯的時候，陸振南風塵仆仆地趕來。

　　他看到穿着旗袍的蘭幼宜，有一種回到了年輕時候的感覺。他的眼底迸發出一股難言的喜悅。

　　桌上的飯菜，都是他喜歡吃的。

　　陸振南以為她想開了，想要領養一個孩子。

　　他們都要五十歲了。

　　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。

　　現在領養一個小孩兒，等孩子成年後，他們也能松開手。不是為了能有人養老，而是想着有個孩子，家裡能熱鬧一點。

　　他害怕自己走得早，留下她一個人，更沒有了念想。

　　“最近幾天還忙嗎？”陸振南夾了一塊肉，想要放到她碗裡。

　　蘭幼宜端起碗，不動聲色地躲開：“還可以。”

　　陸振南也沒多想。

　　兩人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心平氣和地說過話了。

　　陸振南很珍惜現在的一切。

　　“有什麼事，你可以直接跟我說。不要總是一個人悶在心裡，有事情我能解決的，就給你解決掉。”

　　蘭幼宜語氣平淡：“我能有什麼事情呢？”

　　吃過飯。

　　陸振南起身收拾桌子，還把廚房都收拾了，完全沒有用蘭幼宜動手。

　　他是打算留宿在這裡的。

　　還打算去洗澡。

　　這裡沒有他的衣服，陸振南看着蘭幼宜欲言又止。

　　蘭幼宜和他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，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習慣。

　　她裝作沒看見。

　　“你過來坐，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說。”蘭幼宜今天的态度太好了，好到讓陸振南覺得有些不真實。

　　隔壁。

　　孟晚棠蹲在牆角，豎着耳朵聽着隔壁的動靜。

　　“他們家今天來了一輛車，裡面很安靜。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？”昨天洗照片，今天照片出來。

　　家裡就來了人。

　　如果她有什麼陰謀，也差不多要露出馬腳了。

　　陸青野認識車牌子：“那是軍區的車，估計是她家裡的人。”

　　“那咱們在這兒等什麼？”

　　孟晚棠起身拉着陸青野就要走。

　　就在這時，隔壁傳出歇斯底裡的嘶吼：“滾開，不要碰我。”

　　孟晚棠瞬間來了精神，立刻回頭牆角豎起耳朵聽。

　　陸振南都傻了。

　　“你真的好髒！”蘭幼宜從來沒有用那麼憤怒的眼神看過他，“你真讓我感到惡心。收養孩子？你是不是打算把你在外面的孩子直接領到我跟前來，跟我說，這是咱們收養的孩子？陸振南，你想坐享齊人之福？絕不可能。我們必須離婚。”

　　陸振南不知道蘭幼宜為什麼一下子就炸了。

　　他想解釋，卻被她甩了一臉照片。

　　陸振南撿起照片，看到照片上的人，瞳孔驟然一縮。

　　“這怎麼可能？”

　　怎麼可能會長得這麼像？

　　蘭幼宜卻以為他不相信自己會抓到他的把柄，冷笑兩聲：“你是不是以為自己隐藏的很好，一輩子都不能被我發現？不過你也很厲害，瞞了我二十多年。你可真行，陸振南。”

　　陸振南終于回過神來，聲音顫抖地問：“這個照片是你從哪兒找到的？”

　　“害怕了？害怕就把婚離了吧。”

　　蘭幼宜很難受。

　　可也很平靜。

　　這麼多年，她早就瘋了。

　　如今她隻是想開了，不想繼續相互折磨下去而已。

　　“幼宜，你能告訴我，你是從哪裡找來的照片嗎？”陸振南聲音微微哽咽。

　　蘭幼宜本想譏諷兩句，可是對上那雙痛苦的眼眸，她竟然愣住了。

　　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陸振南。

　　眼底幾乎滿是哀求，還有輕輕一碰就碎掉的東西。

　　她看不懂。

　　到底是少年相識，相知，最後走到一起的夫妻。

　　蘭幼宜語氣平緩：“告訴你，我們今天就去辦理離婚手續嗎？”

　　“幼宜，我沒有背叛過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