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菊梅：「那女婿用藥……」

　　「有他原先的單位負責，這次到機械廠這邊，他原單位有安排專人照顧，我隻需得了空在旁邊陪他說說話。」

　　宋嵐表情輕鬆，可這落在李菊梅兩口子和宋慶輝眼裡，卻覺得她是強裝的，目的不外乎是不想他們擔心。

　　半晌，堂屋裡幾人誰都沒有出聲。

　　見狀，宋嵐站起身，她含笑的嗓音打破了四周圍沉悶靜寂的氣氛：「爸、媽，二哥，趁著下午時間還早著，我想現在就去山上采點草藥。」

　　李菊梅回過神，她說：「讓你二哥陪你一起。」

　　宋嵐搖頭：「不用。我曾跟著我養父母那邊的祖父學過拳腳工夫，再說，我不進深山，不會遇到什麼危險的。」

　　李菊梅不放心：「咱們這的山上雖沒聽說有什麼嚇人的大傢夥，但野豬卻沒少下山禍害莊稼，萬一……」

　　宋嵐：「我會小心。」

　　宋三河：「就讓你二哥跟著，不出意外一切好說，一旦遇到點什麼事，身邊有個幫手到底好些。」

　　「妹妹，我保證不打擾你采草藥，你這要是不讓我跟著，回頭我肯定得被咱爸媽一起收拾！」

　　宋三河嬉笑說著，隨之換下腳上的解放鞋，穿上他原來那雙洗得有些發白的黑布鞋，就起身去後院取背簍。

　　「爸、媽，之前宋嬌嬌在村道上沒落好，以她的性子，這會子八成已經對人說起曾經發生在我身上的事，你們要是聽到了，用不著去理會，也別自個生悶氣。

　　畢竟那種事不是我要發生的，何況我當時並沒有遭受實質性傷害，要是因宋嬌嬌幾句閑話氣到你們，甚至和村裡人發生口角，可就是我的不孝了。」

　　宋嵐神色坦然：「你們更不用為我覺得委屈，我行得正坐得端，並不畏懼流言蜚語。」

　　「妹妹，我們走。」

　　李菊梅和宋三河尚未做出回應，後門口就傳來宋慶輝的聲音。

　　「好。」

　　宋嵐微笑點頭，繼而與李菊梅兩口子打招呼：「爸媽，那我和二哥去山上了。」

　　「注意安全！」

　　李菊梅叮囑。

　　宋嵐和宋慶輝齊齊點點頭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「我以為嵐嵐會在她養父母家過得很好，沒想到……沒想到她會受那麼多委屈，你說嬌嬌怎麼就變成了那樣？」

　　隨著宋嵐、宋慶輝走出院門，李菊梅邊抹淚邊說：「原來在咱家，我知道咱們把她慣得驕縱了些，可我……可我竟然不知她是個心思深的。」

　　宋三河面無表情：「不是心思深，怕是打根上就是個壞的，隻不過她在咱們面前一直裝乖，沒被你我發現罷了！」

　　他們兩口子捧在手心疼寵十多年，竟因旁人一兩句話便一聲不吭跑去京城認親，覺得他們兩口子不是她的生身父母……能這麼做，足以說明那丫頭一出生心便是黑的！

　　否則，有什麼事不能對他們做父母的說？

　　起碼在身世問題上，問他們兩口子一句啊……

　　但她沒有！

　　非但沒有，再見面，脫口便是和他們兩口子斷絕關係！

　　常言道：養恩大於生恩。

　　可他們兩口子掏心掏肺養了十多年，卻養出了一個什麼東西？

　　——白眼狼！

　　而今個就算沒有他……他閨女剛才那些話，在他心裡，京城那兩口子便已不是東西。

　　說什麼為兩個孩子的前程好，留她們在京城生活是最好的選擇。

　　言行看似溫和有禮，可夫妻倆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高姿態，真以為他們鄉下人看不出？

　　當時……當時他如果沒有自己的想法，說什麼都不會同意兩人的說辭！

　　「你說得對，她肯定是天生的壞種，在咱們面前不過是裝得好，等會我就去地頭轉轉，要是有一句咱家嵐嵐不好的傳言，看我怎麼收拾那死丫頭！」

　　李菊梅說著，眼裡滿是狠色。

　　宋三河：「嵐嵐不讓咱們插手。」

　　「照你這麼說，咱們就由著那死丫頭敗壞咱閨女的名聲？」

　　李菊梅瞪眼。

　　「……隨你吧！」

　　被自家婆娘看的頭皮發麻，宋三河終決定不再發表意見。

　　村口大槐樹下，坐著七八個沒去上工的嬸子大娘，她們中有的抱著尚且不會走路的小孫子，有的則兩眼盯著蹲在不遠處玩的幾個小孩兒。

　　不用多說，那幾個小孩兒中肯定有她們的孫孫。

　　這會兒，除過被抱在懷中牙牙學語的寶寶，不管是這幾個嬸子大娘，亦或是蹲在一塊玩的小孩子，她們嘴裡全不時吸溜著——真甜！

　　「大梅子今個散出的糖可不少。」

　　「是不少。」

　　「大梅子是個捨得的。」

　　「那是人家會做人，我可多年沒嘗過糖的滋味兒，這次沾了大梅子家那天仙閨女的光，不僅被嘴裡的糖甜到了，而且知道了桔子是什麼味道。」

　　「你家過年不稱點水果糖待客？」

　　「咋不稱，但我家和大傢夥一樣，稱得是沒包裝的糖塊，那種糖的味道可沒這包著糖紙的水果糖有滋味兒。」

　　「那你是沒吃過那啥大白兔糖，我給你說，大白兔奶糖才叫好吃呢！」

　　「說得好像你吃過？！」

　　「我是沒吃過，但我聽人說起過。」

　　「你就知足吧，大白兔奶糖有多貴，咱們去過供銷社又不是不知道，村裡哪家在過年時會買？就是這包糖紙的水果糖，咱村買的人也沒幾個。」

　　他們村又是靠山又是靠水，地少，公分低，不像有的地方的大隊，一個公分六七分、八九分，在他們這一片，每天即便拿十個公分，也不過是三毛錢。

　　換句話說，一個公分不過是三分錢。

　　從這不難看出，他們石宋村大隊是真得窮！

　　如此一來，誰家過日子不想著把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？！

　　又怎麼可能亂花錢買些糖果來甜嘴？

　　而且是買帶糖紙的水果糖，還有那啥大白兔奶糖？

　　「大梅子家那天仙似的閨女瞧著就是個好的，她這次來咱們村看望大梅子兩口子，就那大包小包一看便知裝了不少東西。」

　　「裝再多人閨女也是給她娘老子的！」

　　「網兜裡那桃子你們看到了沒有？一個就有老爺們的拳頭大，看著就好吃得很！」

　　「別說了，我這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