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宋醫生，我們想商量片刻再給您決定，您看……」

　　姜老爺子的長子忽然出聲，聽到這聲音，宋嵐擡眼看向對方，她微笑頷首：「可以。」

　　而後，她和陸老爺子、羅老爺子、何老爺子的家屬說起她對陸老爺子三人近期的大緻安排。

　　「大哥，我們出去說吧。」

　　姜琴是姜老爺子唯一的女兒，她聽到長兄姜遠征和宋嵐的對話，扶著老母親姜老太太不由走過來，壓低聲音對姜遠征說了句。

　　聞言，姜遠征輕點頭，隨之招呼二弟姜遠旋跟上，幾人很快出了宋嵐的辦公室。

　　在這提上一嘴，姜老爺子本有三子兩女，但其中一子，也就是老三年紀輕輕就犧牲在戰場上，一女則是長到五歲，因先天體弱，又突發急症夭折。

　　活下來的就剩下兩子一女，三人都在京市工作。

　　姜遠征在隊伍上。

　　姜遠旋在機關部門工作。

　　姜琴是一名報社編輯。

　　兄妹三人都有家室。

　　不過三人成家都比較晚，因此，姜雲臻雖是姜遠征的長子，是姜老爺子的長孫，卻到現在依舊單身。

　　但這在大院同齡人中算不上異類。

　　畢竟陳東升、王軍鵬、傅晉珩三人到現在同樣是光桿司令一個。

　　好吧，蕭昱是個意外。

　　可現如今，同樣稱得上是孤家寡人。

　　「媽，你是怎麼想的？」

　　距離宋嵐辦公室門口有段距離的走廊裡，姜家幾人止步，姜遠徵詢問姜老太太的意思。

　　「那位宋醫生說她起碼有七成把握完成手術，我很想相信這位宋醫生說的，

　　可她……可她看起來實在過於年輕了些，這又讓我沒法放下心把你爸託付給她。」

　　姜老太太內心矛盾得很，她通過觀察，發現宋嵐目光清正，說話有理有據，

　　且整個人始終從容自若，不像是在說大話，奈何宋嵐的外在條件，令她猶豫不決，沒法果斷下定決定。

　　在姜老太太心裡，不是說宋嵐的外在條件不好，是非常好，卻就是過於年輕些。

　　「媽，我倒是對宋醫生的年齡沒什麼看法，自古以來，不發出現天才，而且俗話說『學無老少，達者為先」。」

　　姜琴神色認真說：「再者，在我爸住進醫院前，他對陳叔口中的那個孫女，

　　也就是宋醫生讚不絕口，說宋醫生醫術不俗，是京市這邊大醫院不少專家都沒法比的。

　　況且陳叔和何嬸嬸不就是通過宋醫生的手術，才有了現在的好身體。

　　基於此，我覺得咱們應該對宋醫生有信心，相信她能夠成功完成我爸的手術。」

　　隨著姜琴音落，姜遠旋開口：「媽，之前小旭雙腿殘了，據說不少專家診斷，這輩子想再站起來無望，結果呢？

　　小旭不僅重新站起，並恢復了正常行走，要是我所料不差的話，他的腿十之八九是被宋醫生給治好的。」

　　說這番話，姜遠旋無疑是在告訴姜老太太，他對宋嵐的醫術有信心。

　　「醫治雙腿能和對腦袋開刀一樣嗎？」

　　姜老太太看眼次子姜遠旋，而後把視線落向女兒，說：「你陳叔兩口子的情況可沒你爸嚴重，這你又不是不知道。」

　　「媽，何嬸嬸是個什麼情況你難道不清楚？她體內有枚彈殼碎片距離心臟部位很近，

　　多年下來，那枚彈殼碎片早已和血肉長在一起，可饒是這樣，宋醫生不照樣通過手術把東西給取了出來。

　　整個手術過程我可沒聽說有任何風險。」

　　姜琴繼續給姜老太太做工作。

　　這時，姜遠征終於出聲：「對於一名醫生來說，醫德很重要，若是沒有把握，宋醫生絕對不會信口開河。」

　　稍頓須臾，他又說：「就如同小妹前面有提到，自古以來，不乏出現天才，譬如甘羅十二歲拜相，曹沖七歲稱象，放在一般人裡面，會覺得這絕對不可能。

　　但事實上，不管是甘羅，亦或是曹沖，他們年少時就成名，無可爭辯。」

　　聞言，姜老太太倒也沒有生氣，她隻是說：「看來你們兄妹三人是贊同由宋醫生來給你爸做手術了，

　　既如此，咱們再去問問你爸的意見，要是他和你們一樣沒有異議，我……我同意便是！」

　　「那就去病房吧。」

　　姜遠征說著，當即就擡腳。

　　姜遠旋緊跟在姜遠征身後。

　　「媽，你不覺得多此一舉嗎？」

　　姜琴扶著姜老太太慢慢走著，她說：「我之前說得已經很清楚，何況咱們今個來醫院前，我爸就在電話裡說他同意由宋醫生給他做手術，

　　其實往前再推推，從我爸決定和路伯伯、羅叔、何叔他們住進醫院那刻起，我爸的態度便已經相當明確。」

　　「你說的我知道，但那是給腦袋開刀，而且要被開刀的是你爸，我有點放心不下，這在情理之中。」

　　她不是不相信宋醫生的醫術，是對方的年齡真得太小了，讓她很難在短時間下決定。

　　住院部。

　　姜老爺子幾人住的病房裡，看到老伴和三個兒女，姜老爺子目露疑惑：「你們不在宋醫生的辦公室，跑到病房來做什麼？」

　　「還不是我媽，覺得宋醫生太過年輕，不是很放心由宋醫生給你主刀，就想著過來再問問爸你的意見。」

　　姜琴嘴快，開口直接道出他們一行人來病房的目的。

　　「我能有啥意見？」

　　姜老爺子瞪眼，且一急直接說出老家方言：「在我決定和老陸他們住進醫院那會，足以表明我的態度，

　　你到底是咋想的，現在有嵐嵐那孩子能幫我把腦袋裡那玩意兒取出來，你不放心個啥子勁？！」

　　「宋醫生過於年輕了，我怕，我怕你不能平安下手術台。」

　　姜老太太道出她的擔心。

　　「凈瞎擔心！」

　　姜老爺子說：「嵐嵐那孩子你見過了，對吧？你看她哪點像是能口出狂言的孩子？！

　　難道人家孩子不知道口出狂言的後果？相反，人孩子能說出可以給我們幾個老傢夥做手術，自然是有這個業務能力。」

　　目光掠過姜遠征兄妹三人，最後落回姜老太太身上：「老陸和老羅、老何他們的家屬都沒啥意見，

　　同意由嵐嵐主刀，你們卻拿不定主意，這讓我日後咋出現在老陳面前？

　　人家寶貝孫女大老遠被組織上借調到京市，為的就是給我們這些老傢夥做手術，我姜淮的家屬卻不信任人孩子，這和我不信任人小姑娘有區別？」

　　「行了行了，你別生氣，我來病房前已經和老大他們意見一緻，既然你這沒有異議，我們一會就給宋醫生一個準話。」

　　姜老太太是一刻不想看到姜老爺子吹鬍子瞪眼，忙出聲安撫對方。

　　姜老爺子傲嬌地「哼」了聲，說：「做任何手術都有風險，等我被推進手術室，需要你們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時，你們可別再給我整幺蛾子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姜老太太和姜遠征三兄妹不約而同一怔，半晌，他們緩慢點了點頭。

　　患者需要做手術，沒有家屬簽字，手術是沒法做的，這是常識，姜老太太幾人又怎麼可能不知道？

　　正因為知道，他們沒法反駁姜老爺子說的，可心情卻不自主有些沉重。

　　-

　　通過宋嵐近一個星期用湯藥和針灸調理，羅老爺子的高血壓被完全控制到平穩狀態，於是，關於羅老爺子的手術時間，宋嵐這邊做出了安排。

　　至於手術方案，自是已經制定好。

　　窗外夜幕已然落下。

　　病房裡，陸老爺子在護士查房離開後，隨口問羅老爺子：「明個中午你就要被推進手術室，說實話，這會有沒有緊張？」

　　「有什麼好緊張的？」

　　丟給陸老爺子一個白眼兒，羅老爺子說：「第一次上戰場我就沒帶怕的，現在不過是要做個手術，最壞的結果是難再看到太陽，沒什麼大不了的。」

　　說起來，宋嵐在給羅老爺子調理身體期間，同時有給陸老爺子三人做調理。

　　根據宋嵐最近一次把脈的情況來看，陸老爺子和何老爺子過個五六天，兩人的手術時間也可以被確定下來。

　　剩下姜老爺子，估計得到年跟前才能確定手術日期。

　　「眼下已進入臘月，嵐嵐那孩子怕是要因為咱們沒法回去陪她丈夫和孩子們過年了！」

　　何老爺子猛不丁道出一句。

　　「這有什麼難的，給老陳說一聲，到年跟前把嵐嵐的的愛人和倆孩子接到京市，他們一家可以在大院過年。」

　　羅老爺子給出建議。

　　「對了，你們誰知道嵐嵐的丈夫是做什麼的？還有她夫家是哪家？」

　　陸老爺子問羅老爺子、何老爺子、姜老爺子三人。

　　「我倒是有聽老陳提過幾句，他說嵐嵐丈夫的身份屬於保密級別，這不用我多說你們應該能想到那位年輕人的工種不簡單。

　　至於嵐嵐的夫家，老陳說就在這京市，隻不過家裡曾因變故，嵐嵐不得不帶著幾個小叔子小姑子離開京市，去鋼鐵廠下面的機械廠那邊安家。

　　老蕭一家的事你們知道的，而嵐嵐自打在機械廠那邊安了家，對老蕭一家可沒少照顧，比起這孩子，咱們……」

　　姜老爺子說到這頓住。

　　陸老爺子三人認識蕭老爺子，但關係尋常，此刻，倒是不知該對姜老爺子說些什麼。

　　整個病房裡靜寂好一會，姜老爺子的聲音方再度響起：「嵐嵐的公公目前是鋼鐵廠研發部門的總工，亦是鋼鐵廠負責研發這塊的副廠長。」

　　羅老爺子：「你該不會是想說，嵐嵐夫家的人，目前就她公公一人在京市這邊？」

　　姜老爺子頷首。

　　「這也沒什麼。」

　　羅老爺子說：「嵐嵐沒法回機械廠那邊過年，她丈夫屆時帶著他弟弟妹妹和倆孩子回來，又不是很困難。」

　　沒等姜老爺子出聲，羅老爺子隨口把話題拉回他們四人的手術時間安排上，隻聽他說：

　　「老陸和老何差不多再有個一星期就能繼我之後上手術台，不知你們兩個老傢夥現在是個什麼心情？」

　　「你不都說了。」

　　何老爺子回了句。

　　陸老爺子點頭：「就像你說的，大不了再看不到太陽，這沒什麼大不了的。」

　　「看來沒一個是慫包！」

　　說著，羅老爺子笑出聲。

　　「說誰是慫包呢？」

　　陸老爺子斜睨羅老爺子一眼：「老子當年初次上戰場，可是沖在隊伍最前面，殺敵時，刺刀出必見血，如今不過是上個手術台，有必要心驚膽戰，怕死在上面？」

　　何老爺子笑了：「你們倆啊，還真就應了老蘇嘴裡的『老頑童』一說，明明歲數都在這放著了，還像個孩子似的喜歡打嘴仗，簡直是越活越回去了！」

　　同一時間，宋嵐收拾好辦公桌上的東西，準備起身回宿舍，卻在站起的一瞬間，朝桌上的座機看了眼，下一刻，她坐回椅子上，拿起話筒撥出熟記於心的號碼。

　　電話通過接線員轉接成功，聽著話筒裡傳來的熟悉聲音，宋嵐夾帶著淡淡笑意的輕柔嗓音溢出唇齒：「是我。」

　　機械廠老家屬這邊。

　　秦焱錚用過晚飯沒多久，正要起身去看倆兒子，聽到座機鈴聲響起，他隨手拿起話筒，便聽到心心念念的聲音。

　　「……你最近可好？」

　　待情緒稍微平復下來，他對著話筒好一會，才道出一句問候。

　　宋嵐：「好著呢，你怎樣？媽和大妹二妹，還有小五小？」

　　秦焱錚：「大家都好好的，我也一切都好。」

　　「大寶二寶看不到我沒有鬧騰吧？」

　　「在你去京市那天和第二天倒是有哼哼唧唧哭過，再往後，我隻要一下班回到家，

　　就去看他們，不等他們轉動腦袋找你，我對著他們又是說話，又是逗他們笑，分開了他們的注意力，乖著呢！」

　　「辛苦你了！」

　　「孩子是我們倆的，照顧他們是我的責任和義務，有什麼好辛苦的？！反倒是你，最近應該很累吧？！」

　　「我還好，明天中午我有台手術，過個一星期左右，有兩台手術要做，等到年跟前，

　　做完最後一台手術，應該就沒什麼事了，不過，過春節能不能回去，現在不好說。」

　　「沒事，你回不來，我就帶著孩子們回京市，到時咱們在京市家裡過年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