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零八十一章:長歌未央
窗外,月光如水,再次灑在這個充滿愛的小院裡。竹影在青石闆上搖曳,李淵倚著門框,看著院中的鞦韆架上,女兒李悅正晃著兩條小短腿,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兒歌。兒子李陽則蹲在葡萄架下,拿著放大鏡觀察螞蟻搬家,專註的模樣讓李淵想起自己幼年時,在西北戈壁灘上數流星的時光。
「爸,你看!」李陽突然跳起來,小臉上沾著泥土,眼睛卻亮得驚人,「螞蟻們在搬比它們大十倍的麵包屑!」李淵蹲下身,指尖輕輕拂去兒子臉上的灰塵,「因為它們知道,隻要一起用力,再重的東西都能搬動。」這話既是說給兒子聽,也是說給自己——三年前,他從戰場上帶著一身傷痕歸來,正是這份「一起用力」的信念,讓他重新學會擁抱平凡生活。
廊下傳來瓷器相碰的清脆聲響,蘇瑤端著一盤剛切好的西瓜走來,碎發被晚風拂起,鬢角還沾著廚房的煙火氣。李淵伸手接過瓷盤時,不經意觸到她掌心的薄繭,那是常年握手術刀和操持家務留下的印記。記憶突然翻湧,初見時她穿著白大褂,口罩上方的眼睛清澈如泉,如今眼角雖添了細紋,卻盛滿歲月沉澱的溫柔。
「先吃塊西瓜降降暑。」蘇瑤將西瓜遞給孩子們,轉身時被李淵拉住手腕。月光下,她耳尖泛起淡淡的紅,「這麼大歲數了還沒個正形。」李淵卻將她輕輕摟入懷中,嗅著她發間若有若無的茉莉香,「在我眼裡,你永遠是當年那個敢在槍林彈雨裡救人的蘇醫生。」
李悅突然從鞦韆上跳下來,抱著李淵的腿撒嬌:「爸爸,再講一遍你和媽媽在戰場上的故事好不好?」李陽也湊過來,手裡還攥著半塊西瓜。李淵與蘇瑤對視一眼,相視而笑。這是孩子們最愛聽的睡前故事,卻也是他們生命中最驚心動魄的篇章。
那是在戰火紛飛的異國他鄉,作為「戰狼」特戰隊隊長的李淵,帶領隊員執行救援任務時,遇上了志願醫療團的蘇瑤。她跪在滿是碎石的地上,用自己的白大褂為重傷員止血,槍聲就在百米外炸響,她卻頭也不擡地說:「我要先保住他的命。」那一刻,李淵手中的槍突然變得滾燙,他發誓要護著這個比子彈還倔強的姑娘。
後來,他們在廢墟中並肩作戰。蘇瑤背著藥箱穿梭在傷員之間,李淵就像影子一樣守在她身後。有次敵軍突襲,一顆炮彈擦著帳篷飛過,李淵本能地撲過去將她護在身下,彈片劃破了他的後背,鮮血浸透了她的衣襟。「疼嗎?」蘇瑤顫抖著為他包紮,眼淚滴在傷口上。李淵卻笑著說:「比起見不到你,這點疼算什麼。」
「那後來呢?」李陽晃著李淵的胳膊追問。李淵摸了摸兒子的頭,繼續說道:「後來啊,戰爭結束了,我卻捨不得放蘇醫生走。於是我帶著軍功章和一束野花,站在她醫院門口等了整整三個小時,直到她下班。」
「哇!」李悅瞪大眼睛,「媽媽就答應了嗎?」蘇瑤輕戳女兒的小鼻子,「才沒有呢,我說要考慮考慮。結果你爸爸每天都來送花,風雨無阻,連科室的護士都認識他了。」
院外突然傳來悠揚的笛聲,那熟悉的旋律讓李淵心頭一顫。是《在那遙遠的地方》,曾經他在戰壕裡吹給隊員們聽的曲子,也是退伍那天,戰友們為他送行時吹奏的旋律。他走到院門口,隻見月光下站著個戴著迷彩棒球帽的男人,竹笛在唇邊上下翻飛。
「老陸?」李淵的聲音有些發顫。三年前那場慘烈的戰役中,陸川為了掩護他撤退,被流彈擊中,生死未蔔。男人摘下帽子,露出半邊臉上猙獰的疤痕,卻笑得燦爛:「老隊長,不請我進去坐坐?」
屋內,蘇瑤已經煮好了茶。陸川看著牆上的全家福,眼眶發紅:「真好,你過上了我們都嚮往的日子。」他頓了頓,從背包裡掏出個木盒,「這是老張的遺物,他臨終前說一定要交給你。」
李淵打開木盒,裡面是枚銹跡斑斑的勳章,還有張泛黃的紙條,上面寫著:「隊長,替我們看看和平的樣子。」記憶如潮水般湧來,老張是隊裡最沉默寡言的狙擊手,卻總在深夜幫大家縫補磨破的作戰服。李陽和李悅湊過來,李陽指著勳章問:「爸爸,這是你戰友的嗎?」
「是啊。」李淵將勳章輕輕放在桌上,「他們都是為了守護和平犧牲的英雄。」李悅突然跳下椅子,跑到鋼琴前坐下。她才學了半年琴,卻有模有樣地彈起《小星星》,清脆的音符驅散了屋內的沉重。李陽也拿起水彩筆,在紙上畫下四個牽著手的小人,歪歪扭扭地寫著「爸爸、媽媽、哥哥、妹妹」。
夜深了,孩子們在蘇瑤的故事聲中沉沉睡去。李淵和陸川坐在院子裡,就著月光喝酒。陸川說自己退伍後開了家燒烤攤,顧客裡有不少退伍軍人,大家總愛聚在一起回憶往事。「有時候覺得,戰場上的日子像場夢。」陸川仰頭灌下一口酒,「但看到你現在的生活,又覺得一切都值了。」
遠處,傳來悠揚的笛聲,那熟悉的旋律在夜空中回蕩,訴說著歲月的靜好。李淵望著熟睡的孩子們,想起白天李陽說的那句話——螞蟻們一起用力,再重的東西都能搬動。未來的路或許還會有風雨,但他知道,隻要一家人手牽手,心貼心,就能共同面對一切困難,讓這份溫暖與堅韌,如同那永恆的長歌,代代相傳,永不落幕。
這時,蘇瑤披著外套出來,將一條毛毯蓋在李淵腿上。陸川識趣地起身告辭,臨走前回頭笑道:「老隊長,下次帶嫂子和孩子們去我那兒吃燒烤,管夠!」
院門關上的瞬間,李淵拉著蘇瑤坐在鞦韆上。月光下,鞦韆輕輕搖晃,他摟著她的肩膀,低聲說:「謝謝你,陪我從戰場走到這裡。」蘇瑤靠在他肩頭,「應該說謝謝的是我,讓我看到了比戰火更熾熱的愛。」
葡萄架下,李陽畫的那張畫被晚風掀起一角,四個牽著手的小人在月光下,笑得那樣燦爛。而遠處,笛聲依舊悠揚,為這個寧靜的夜晚,譜寫出最動人的註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