厲母被噎住，轉眼看向好大兒，厲大自然不會說是做白日夢根本沒聽見外頭的示警。

　　等他反應過來，又因為嫌棄之前顧大郎送過來的衣服不夠體面，想著總不能光著出來。

　　這麼一猶豫，棚子便倒了。

　　當然，這肯定更不能說。

　　但這事兒總得有說法，他拉過一大串樹枝遮擋住身體的關鍵部位，埋怨說：「還不是你們規矩多，說了會準備衣裳又出爾反爾。」

　　這話顧大郎就不愛聽了，什麼叫出爾反爾？

　　他道：「大舅哥，說話要講良心的，我早早便將衣服送過來給你，是你覺得不夠體面不肯穿，還將衣服扔進泥坑裡。

　　「我這上山來一共就帶了那麼幾身衣服，之前換洗了幾身，今日才放晴，都還沒曬乾呢！

　　「勻了一套給二舅哥，又勻了一套給你，自己穿了一身，還有一身叫你弄髒了，如今就隻剩一身打了補丁的衣服，我想著大舅哥你肯定是不樂意穿的，正在跟娘商量是不是下山先去借一身，這不就出事了嗎？」

　　林嫦兒是不知道還有厲大嫌棄衣服這一出的，隻現在這麼聽著，就覺得這親家母跟大舅哥更奇葩了。

　　旁的看熱鬧的小子們也悄聲議論起來，「哇，顧大叔居然有六七身衣服誒！」

　　「我爹就三身呢！一身半新舊的過節時候穿，一身沒打補丁的平日裡耍著穿，還有一身打了補丁的幹活時候穿。」

　　「你爹還是好的，我爹就兩身，一身打了補丁的，還有一身沒打補丁的，這還是今年跟著林阿姐賺到了點銀子才有的，原先就一身打補丁的，一身補丁壘補丁的。」

　　「誰家還不是這樣呢！也就是今年林阿姐給了咱們工做，大家日子才好過一天。顧大叔不也是今年才多做了幾身衣服麼！」

　　「誰說不是呢！莊戶人家，有的穿就不錯了，怎麼還挑上了，當顧大叔是開成衣店的呢？」

　　你一言我一語，直叫厲家這母子漲紅了臉。

　　厲二也覺得丟人，狠狠闔了闔眼睫，「抱歉，家母憂心兄長才會口不擇言，冒犯之處還請諸位見諒。」

　　說罷，又朝現場諸人彎腰緻意。

　　圍觀的小子們原本也就是打抱不平，現在有個清醒的出來打圓場了，自然不會繼續糾纏。

　　林嫦兒則搖搖頭，隻覺得這個二舅哥可真難。

　　不過，野豬已經給了那討人厭的大舅哥一頓別開生面的教訓了，到底還要顧著二嫂的體面。

　　林嫦兒也沒再繼續發難，隻道：「都散了吧！一會兒，等海叔他們上來，大家一塊幫著把野豬送下去，咱們今晚烤肉吃。」

　　小子們一聽有烤肉吃，哪裡還顧得上厲大這個笑話。

　　應了聲「好！」便找藤蔓的去捆野豬了，隻留下幾個幫著清理樹棚的。

　　厲母一見這聲勢，也知道自己在林嫦兒這裡是占不到便宜了。

　　不過，顧家又不是各個都跟她林嫦兒一般能耐，她既然來了，不叫顧家脫一層皮下來，自然是不會走的。

　　眼下還是趕緊給她的好大兒找一身衣服來遮羞要緊，她也不再與林嫦兒搭話了，隻看向顧大郎，「親家大伯，我家阿大這麼光著總是不能吧？」

　　顧大郎扯了扯嘴角道：「親家母，我剛剛也說了行李裡便隻一身打了補丁的衣服，大舅哥肯定是不樂意穿的。

　　「原本是想去山下借的，但是你剛剛也聽到了，莊戶人家，哪裡有衣服能出借的。」

　　他撮著手，一副「要麼就穿那一身打了補丁的，要麼就光著吧」那種表情。

　　厲母皺了皺眉，眸光轉向厲二，覺得二兒子這身應該有個七八分新的。

　　「老二，」她道。

　　「三弟妹，」這時，顧大嫂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，「親家母，兩位舅爺，面好了，咱們有什麼事等先吃完面再說？」

　　厲母還想著讓厲二把自己身上的這身還給厲大。

　　厲大的肚子卻咕咕叫了起來，這會兒他也沒力氣想什麼體面的衣服了，忙道：「對，面要趁熱吃，放久了就坨掉了，快把衣服拿來給我。」

　　厲大最後還是妥協，顧大郎那身打了好幾個補丁的，但雖然破舊卻乾淨，好歹不用光著。

　　林嫦兒暗自勾了勾唇，站在她跟前的顧小滿忽然仰頭，「嬸嬸，咱們也去吃面吧，吃了面，去看娘親跟雨點了。」

　　「好呀！」林嫦兒捏了捏他的小臉蛋。

　　顧二郎適時上前抱起顧小滿，「好了小滿，嬸嬸忙著呢，別總是纏著嬸嬸，爹爹帶你去。」

　　說罷，朝林嫦兒笑了笑，抱著顧小滿走向竈棚。

　　這變故，叫厲母驚了驚，她剛剛怎麼罵這小娃來著，死了爹，沒了娘？

　　這小娃的娘就是她家三丫？

　　厲母臉色一陣變化，活像調色盤。

　　林嫦兒自然不會錯過這個精彩瞬間。

　　等她平靜下來，還不忘補刀，「親家母，旁人都說小滿二嫂極像呢，你不會沒看出來吧？」

　　厲母自然是沒看出來的，三丫原本在家裡的時候，就因為殘疾沒有存在感。

　　養大她原本也是為了那一筆彩禮，以及平常時候多了幹活，如今都五年未見了。

　　要不家裡遭了水災，他們顧家又正好發跡了，他們也不會上門來。

　　這小娃隻是跟三丫長得像，她如何能看的出來？

　　當然，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。

　　她道：「怎麼能夠，我隻是，剛剛沒仔細瞧，如今這麼看著，確實像極了三丫。」

　　林嫦兒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，牽著顧小鹿跟小金魚去吃面了。

　　油布棚裡，顧二嫂剛巧餵飽了雨點兒，顧母端了骨頭湯進去給她，「讓雨點兒自己躺躺，嫦丫頭單獨給你熬的湯，先喝點。」

　　顧二嫂朝顧母笑了笑，將雨點兒放在身側，末了，接過顧母手裡的湯，她也沒喝，再看向顧母的眼裡滿是苦澀。

　　好半晌，擡手比劃道：【母親跟大哥，給家裡添麻煩了。】

　　顧母抿了抿唇，抱起雨點兒逗了逗，小嬰兒咿呀聲一時充斥滿整個棚子。

　　顧二嫂的吸引力很快被雨點兒吸引，視線也悉數都落在雨點兒身上。

　　顧母這才笑道：「二郎媳婦，你雖然是厲家的女兒，但如今外人再說起來，必然先是顧家的媳婦，小滿跟雲霽的娘，之後才是厲家的女兒。

　　「外間的事，自有你大嫂，還有嫦丫頭他們料理，你呀，做好月子，帶好雨點兒就是了，其他的一律不用多想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