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，原本是該推辭的。

　　不過他也不是為了這口吃的，這不是，萬一回去，同伴們問起來，他要是什麼都沒吃回去，不是給他們二東家丟份子嗎？

　　夥計很快說服自己，心安理得的喝水吃點頭，時不時看看外頭，坐在沙田邊嘰嘰喳喳說話的小蘿蔔們。

　　莫名的就有些羨慕。

　　廚房隱約透著火光，鍋裡還冒著熱氣。

　　林嫦兒走進去的時候，就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。

　　她頓了頓，一時沒想起來，就問正在燒火的顧母，「娘，做什麼呢？」

　　「嫦兒回來了，剛剛在外頭沒吃虧吧？」顧母從竈膛下走出來，沒著急回答她的問題，反而是先問了楊翠花這些人的事。

　　林嫦兒擺手，「沒事兒，我好著呢，倒是楊翠花幾個。」

　　林嫦兒忍了忍笑，繼續說：「叫幾個孩子好好教訓了一頓，應該能消停一陣子了。」

　　顧母抿了抿唇，朝她笑道：「那便好，原本，我跟你大嫂是想跟她們鬧一鬧的，但是她們人多，我便想著，乾脆關上門來不搭理，叫她們隻能對著空氣叫陣。」

　　誰想，這些個孩子反倒更有主意，雖然是餿主意，但楊翠花幾個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。

　　林嫦兒彎了彎唇，毫不吝嗇的誇獎道：「娘做的對，撕架的時候還是得衡量衡量，咱們佔上風的就明著跟他們撕，咱們要是落了下風，那就像今天這樣躲起來，讓她們罵去。」

　　「反正，她們多罵兩聲，咱們也不會少一塊肉是吧？」

　　最主要的是，隻要我忍的住不搭理，你們就隻能自個兒氣急敗壞的跳腳。

　　撕逼扯架嘛，要的可不就是這種恨極了我又幹不掉我的爽感？

　　「你說的是，娘記下了。」顧母聽自己被誇了，心裡也甜滋滋的，臉上笑容更加明顯。

　　林嫦兒還記掛著鍋裡的東西，又將話題轉回來，「娘還沒告訴我鍋裡做了什麼呢？」

　　顧母見是躲不開了，隻好撓撓頭，「你這兩天不是都留了些磨好的豆子給我，讓我看看能不能做豆腐嗎？」

　　林嫦兒點頭，可這聞著不太像豆腐啊！

　　顧母繼續說：「娘腦子不好使，沒做出豆腐來，但這東西挺像豆腐的也還挺好吃的，昨兒你回來的晚，家裡人多，就沒留，今兒我就想，做了給你瞧瞧，這東西咱們能不能也做著賣。」

　　顧母一邊說，一邊打開鍋蓋。

　　跟著，林嫦兒就對著鍋出神了好一會兒，跟著一把抱住顧母，「誰說娘腦子不好使的，這是豆花啊！我原本還想著等空一些，再來探究探究做法，誰想娘已經先做了出來。」

　　顧母睜大眼，「那這東西也是能拿去做營生的？」

　　林嫦兒點頭，「當然能，可以是甜口也可以是鹹口，甜口加白糖，鹹口，加香油醬油蔥，可好吃了，你們昨天是怎麼吃的？」

　　顧母靦腆笑道：「我也沒多想，昨兒是加的糖，孩子們都能吃兩碗。」

　　林嫦兒倒不覺得意外，這個時代物質匱乏不比後世。

　　人們日常能接觸到糖的機會少之又少，加上又是孩子多，就更好理解了。

　　林嫦兒想到什麼，道：「裴叔今兒還是讓人駕車送我回來的，那位大哥這會兒就坐在堂屋裡喝水，一會兒正好可以請他喝一碗。」

　　緩了緩，大約是覺得不夠鄭重，又道：「娘，咱們今晚要用的餃子跟餅有做好的嗎？」

　　顧母點頭，「要多少，我去拿。」

　　林嫦兒想了想，說：「拿四個芹菜肉餅吧！然後割一點肉絲，再煎個蛋。」

　　「好，你幫娘看會兒火，娘去弄。」

　　最後，那夥計在等了一刻多鐘之後，吃到鹹豆腐腦，芹菜肉餅，肉絲煎蛋澆頭。

　　連根蔥都沒剩下，若不是外頭一群小娃娃看著，那夥計還想舔一舔碗底。

　　不過到底是比昨兒那個同伴多吃了一碗豆花，夥計在跟顧家人禮貌道謝之後，心滿意足的驅車回了四海酒樓。

　　才一下車，他便跟幾個同伴聚集在一起，把自己今兒在顧家遇見的事兒都給說了。

　　然後就有夥計說：「難怪咱們二東家一個女兒家家的出來拋頭露面討生活，也是真難。」

　　那夥計便附和說：「誰說不是呢！可咱們二東家，是真的有能耐，也能忍。不然，你們想啊，小姑娘家家的，一夕之間被至親吃了絕戶不說，連身後事都給安排上了，哪裡想的開啊！」

　　一群夥計忙不疊點頭。

　　旋即有人嘆息說：「好在二東家有本事，現在又遇見了咱們三爺，以後這日子也有盼頭嘍。」

　　一群人又是認同的點頭。

　　跟著又有人問：「昨兒阿四送二東家回去，吃了煎餃跟肉絲澆頭，老六今天是什麼，二東家肯定不能讓你直接回吧？」

　　被點到名的阿四便附和說：「對呀對呀，老六你快說說今兒吃了什麼？」

　　來了來了，他們不知道，老六忍著等這一刻等了許久了，主動提起多掉價啊！

　　眼下見他們問起，老六不疾不徐的舔了舔唇角，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道：「我今兒啊，喝到了豆花呢！還有芹菜肉餅，肉絲澆頭。」

　　其他夥計聞言，就激動的搓手，爭前恐後道：「改明兒該輪到我送了吧？」

　　「明明是我，小八，你敢跟我搶，我跟你急。」

　　「不是啊，你們是不把我老五放眼裡了嗎？」

　　一群人正鬧著，頭頂突然響起一個溫和的男聲，「吵吵嚷嚷的，鬧什麼呢？」

　　眾人擡頭一看，見是裴四海來了，忙恭恭敬敬行了禮。

　　這些人原本並不是跑堂的夥計出身，而是吳府的護衛，跟著裴四海一道過來，一是為了夫人辦事，二是接應三爺的。

　　裴四海平日裡跟他們相處時也大都不會擺架子，故而，阿四跟老六他們便痛痛快快把事情都同裴四海說了。

　　裴四海聽完哈哈大笑，「合計著，你們都是盯上嫦丫頭的廚藝了？」

　　幾個夥計便憨憨笑，一臉期待的看著裴四海。

　　裴四海搖搖頭，「美的你們。」也就這段時間了，等下個月，嫦丫頭就該置辦自家的車了，裴四海也就隨他們去了。

　　隻是，他剛剛似乎隱約聽到什麼吃絕戶連身後事都給安排上了，也沒聽清。

　　便擺擺手，示意他們都散了，又單獨留下老六。

　　而遠在臨水村的林嫦兒，全然不知道，駕車送她這差事，已經成了香餑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