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9章 她是北燕的公主,有自己的驕傲
她擡起眼,直視著北燕公主,「我若如公主這般,生來便擁有尊貴的身份,手握常人難以企及的權勢,更有這般不讓鬚眉的魄力與才幹……」
「斷然不會將目光僅僅困於兒女情長,或是執著於一個男人的歸屬。」
「這天下如此廣闊,有太多值得去征服,為何要將自己,局限於一方小小的內宅,或是成為某個男人的附庸?」
楚若涵的聲音不高,卻字字清晰,如同小錘一般,敲在北燕公主的心上。
北燕公主面具下的表情無人知曉,但她緊握的雙手,卻洩露了她內心的不平靜。
她從未想過這些。
她生來便是公主,她想要的東西,似乎唾手可得。
她看中顧君澤,便想得到他,這在她看來,天經地義。
可楚若涵的話,卻像是一面鏡子,照出了她某些固執念頭下的狹隘。
「你的意思是,本宮的眼界,太窄了?」北燕公主的聲音有些發冷。
楚若涵不卑不亢:「公主胸懷天下,自然非若涵這等尋常女子可比。」
「隻是,若涵以為,如公主這般的奇女子,當有更廣闊的天地去馳騁,而非為了一個男人,耗費如此心神。」
她頓了頓,又補充道:「至於公主方才所言,君澤已應允之事,恕若涵難以相信。」
「他若真有此意,自會親口對我說。公主,又何必用這等伎倆,來試探我呢?」
北燕公主沉默了。
楚若涵的話,像是一把柔軟的刀,看似不傷人,卻剖開了她刻意維持的驕傲。
是啊,她為何要用這種謊言?
是想在氣勢上壓倒對方?
這個楚若涵,太通透,也太清醒了。
北燕公主離開了,她並沒有再見顧君澤一面,她是北燕最珍貴的公主,她的驕傲不允許她為了一個男人,一而再再而三的低頭……
數日後,鄭國援軍亦開始拔營回程。
甕城之外。
顧君澤一身玄色勁裝,身後是王副將等一眾平洲將領。
「恭送大將軍王!」
段清野勒馬停在他面前,大軍已在前頭緩緩開拔。
這位鄭國大將軍王,今日褪下了一身戎裝,換上了相對隨意的常服,少了些沙場的淩厲,多了幾分難言的複雜。
他看著顧君澤,那張與自己有幾分肖似的年輕面龐,冷峻依舊。
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,隻有風聲嗚咽。
「叫聲爹,就那麼難?」段清野先開了口。
顧君澤身形未動,連眼睫都未曾顫動一下。
他沒有回答……
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。
王副將等人屏息凝神,不敢發出半點聲響。
片刻之後,段清野喉結滾動了一下,一聲輕嘆。
「算了,不叫就不叫吧。」
他移開視線,望向遠方綿延的隊伍,語氣中那絲期盼悄然隱去,隻剩下淡淡的釋然,或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失落。
他當然清楚,安陽長公主的死,是顧君澤心中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疤,一道橫亘在他們父子之間的巨大鴻溝。
而他段清野,縱有萬般理由,也難辭其咎,是造成那道傷疤的原因之一。
這些年,他何嘗不曾後悔,何嘗不曾在午夜夢回時,被那雙清亮而決絕的眼眸驚醒。
隻是,世事弄人,造化無常。
有些錯,鑄下了,便再無彌補的可能。
有些情,錯過了,便隻能深埋心底。
風更大了些,吹得段清野的衣袍獵獵作響。
他重新看向顧君澤,「記住,隻要我段清野還有一口氣在,隻要鄭國段家還在,就永遠是你的後盾。」
不是以一個強求名分的父親,而是以一個長輩,一個盟友的身份。
顧君澤依舊沉默。
但這一次,他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。
段清野深深看了他最後一眼,似乎想將他的模樣刻進心裡。
隨即,他不再多言,猛地一拉馬韁,調轉馬頭。
「駕!」
一聲清喝,他雙腿一夾馬腹,身下的戰馬嘶鳴一聲,追趕著前方的鄭國大軍而去。
煙塵滾滾,很快便將他的身影吞沒。
顧君澤站在原地,久久未動。
直到那遠去的馬蹄聲徹底消散在風中,他才緩緩擡起眼,望向段清野離去的方向。
那雙深邃的眸子裡,情緒複雜難辨!
「將軍……」王副將上前一步,輕聲喚道。
顧君澤收回視線,面上的神情已恢復了一貫的沉靜。
「回城。」
他淡淡吩咐一句,翻身上馬,動作乾脆利落,沒有絲毫拖泥帶水。
有些稱呼,或許永遠也叫不出口。
有些過往,或許永遠也無法釋懷。
但有些承諾,卻已然刻骨……
北燕,王都,金鑾殿。
北燕公主,不,此刻應該稱她為戰敗歸來的將領,靜立於殿中。
她依舊戴著那副金色面具,任憑四面八方的指責如潮水般湧來。
「皇姐!你領兵十萬,更有父皇賜予的鬼兵大軍,竟落得如此慘敗!」
「平洲一役,我北燕精銳折損大半,顏面盡失!你還有何面目立於這朝堂之上!」
開口的是三皇子,語氣尖銳,滿是幸災樂禍。
「三弟所言極是!」四皇子立刻附和,「女子領兵,本就是荒唐之舉!皇姐,你還是安心回你的公主府,尋個好人家嫁了,相夫教子,方是正途!」
「請公主交出兵權!」
「請公主為我北燕戰死的將士謝罪………」
朝臣之中,亦有不少人跟著義憤填膺地開口,大多是依附於幾位皇子的官員。
龍椅之上,北燕皇帝眉頭緊鎖,看著下方幾乎一邊倒的聲討,又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長女,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。
終究,他緩緩開口,聲音帶著一絲疲憊:「燕陽,眾卿所言,亦有幾分道理。」
「兵權之事,你便……交出來吧。此次失利,非你一人之過,但……唉。」
北燕公主,燕陽,在聽到她父皇這句話時,面具下的唇角,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「呵……」一聲輕笑,從她唇間逸出。
「還真讓楚若涵說對了。」她低聲自語,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傳入了離她最近的幾位皇子耳中。
「可惜,本宮,不是安陽。」
她更不會像安陽長公主那般,為了所謂的顧全大局,甘願赴死,將希望寄託於他人的仁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