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老太太的拒絕,是六姑娘意料之中,眼中並沒有多少驚訝:「我記得,再有幾日才是十五,老太太這幾日應該是空閑的才是。」
她竇靜把日子算好了,老太太不可能沒空。
她沒想到。」
六姑娘仍舊想要請老太太出去熱鬧熱鬧:
「這府上難得請了戲班子來唱戲,是老太太最喜歡聽的角兒唱的。這幾日左右無事,不如去聽聽戲,熱鬧熱鬧。」
六姑娘的這幾句話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,但是落入了媽媽的耳中,卻有了別的含義。
府上舉辦的宴會,要讓老太太出面,去請幾位有名望的老太君過來撐場面。
她一想起,這樣的場合,要老太太去給王氏撐臉面,她就覺膈應。
「難為六姑娘一片孝心。」
她說:
「隻是如今,老太太喜凈,實在是聽不得那些唱戲的,在台上哼哼呀呀。」
「不如,姑娘就先回去吧。」
「等老太太休息好了,您再來?」
六姑娘聽得出她言語之間的拒絕和敷衍,但又想不出來什麼好辦法,
「多謝媽媽。」
「我改日子再來看老太太。」
六姑娘心中對於老太太不能去宴會的事情,多樂一絲失望。
老太太是忠勇侯家旁支的女兒。
雖出身低了些,但年輕時也是出了名的才貌雙全的姑娘。
後來,謝府的老太爺病逝,再加上自己喜歡的兒子也早早去了,老太太的性子就變得愈發古怪了。
前幾年,讓父親給弄了個小佛堂之後,便日日子在佛堂念經,從不出院門半步。
如今,她貿然來找,能讓伺候老太太的媽媽出來回話,已經是很好了。
六姑娘原本也沒指望老太太真的能去宴會,她隻是來和老太太說一聲。
既然話已帶到,她也就該離開了。
媽媽朝著六姑娘福了福身子,「姑娘慢走。」
六姑娘笑著點了下頭,轉身離開了福康院。
媽媽又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確定六姑娘走遠了,才回了房間。
她朝著老太太福了福身子,「老太太。」
老太太端坐在正位上。常年不見陽光的臉上,異常蒼白。在配上瘦削的面龐,整個人既沒有富貴人家老太太的雍容慈愛,反而給人一種刻薄而又涼薄的感覺。
給人一種,難以親近的疏離感。
她聽到腳步聲,不疾不徐,由遠及近,蒼白的臉上有了幾分輕鬆,聲音沙啞地說了句:「走了?」
「是。」管事媽媽給她倒了杯茶,「六姑娘還想要進來給您請安。」
老太太依舊轉著手裡的佛珠,「哼,」她說,「黃鼠狼給雞拜年,沒安好心。她們這是想要借著我的名義去辦宴會,請幾位地位尊崇的老太君來,給她們撐臉面呢。這麼損的辦法,也虧得她們能想得出來。」
老太太說話愈發的不好聽。
在她的心裡,謝文徵和王氏,就是兩隻蒼蠅。
日日都盯著她這塊爛肉,趕也趕不走,煩人的緊呢。
「奴婢倒是覺得,六姑娘想要辦宴會,是為了給府上還未出嫁的姑娘們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。另外一個就是,咱們家的景哥兒,也到了年歲。日日走在北疆待著,也不是個辦法。等時間在長一點,爺就該找個借口讓他回來。王氏在挑一門合適的妻子,好好的過日子,把謝府發揚光大,才是正事。」
「他倆還能這種想法?」
在老太太的眼中,謝文徵和王氏,沒有一個好人:
「他們倆怎麼打算的,我不知道。」
「但我知道,我兒子的死,和他們倆絕對有關!」
提起從前的王氏,老太太的臉上,仍舊是掩飾不住的厭惡:
「哼!」
老太太不滿意地冷哼了一聲:
「遇到事情想起來我了,早做什麼去了!」
要不是他們倆,她能被逼到這種地步嗎!
在老太太眼中,謝文徵就算是如今位極人臣,做事謹小慎微,讓謝氏一族有如今的平穩,那也依舊是不如她的長子。
管事媽媽聽到老太太這麼說,眉頭皺了皺。
大爺都去世多少年了,就算是在怎麼好,那也畢竟是已經故去了的人。
爺現在才是謝府的掌家人。
老太太如今處處貶低,瞧不起爺,但也要靠著爺。
老太太如此說,難道不怕爺知道了,會讓爺傷心的嗎?
到時候,母子失和,她又該如何?
想來想去,管事媽媽還是小心地說了幾句:「爺也是孝順您,才會特意辦這場宴會的。依奴婢看,不如,您過去露個面,也算是讓爺的這場宴會,不至於被人指指點點。」
自家辦宴會,長輩卻不出面。
傳出去了,也會讓人對爺說三道四。
爺畢竟是在外面行走的人,極為重視名聲。
若是老太太一直這樣,爺的名聲又該如何?
老太太冷哼一聲,雖然沒說話,但是轉著佛珠的手速越來越快。
明顯是對她說的話,表現的很不耐煩。
管事媽媽瞅了眼老太太,很有顏色地閉上了嘴,恭恭敬敬地站在老太太的身後。
……
「姑娘。」
玉奴扶著六姑娘的手,一臉擔憂地往自己的院子走:
「老太太不去,咱們怎麼辦?」
六姑娘面沉如水,「那能怎麼辦?」
老太太才是這個家的正經老祖宗,若是找了其他人,那不是讓人看笑話?
「這宴會還能辦的起來嗎?」玉奴一臉愁容。
「能。」六姑娘說的十分篤定,「既然老太太不行,那我們請人辦宴席的名義,就是父親。」她忽然停下腳步,「謝氏別的不多,但是書畫特別多。我們就用父親要辦一個子畫展的名義,來邀請他們。」
玉奴點點頭,「這也是個辦法。」
六姑娘越想越覺得可以,快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。連衣服都沒換,直接去了自己的小書房,提筆寫了一張很簡單的請帖:
「父親回來了嗎?」
玉奴瞅了眼外面的天色:「跟著的人傳來的消息,爺今日會準時回府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