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姑娘到正院時,王氏正從小佛堂裡出來。慈眉善目,身上繞著淡淡地檀香味兒。
六姑娘朝著王氏福了福身子,「母親,」便急忙走過去,虛扶著王氏的另一條手臂,慢慢地朝著正廳走。
王氏的手臂,似乎是有一瞬間的僵硬,但又很快恢復如初,「你來了。」
六姑娘一臉乖巧,「今日是初七,應該早些來給母親請安。隻不過,今日要去福康院,給老王氏請安,便來得晚了些。」
「嗯。」
六姑娘習慣地先伺候著王氏凈手,又接過丫頭手裡的帕子,細細地給王氏擦手。然後,才把丫頭手裡的茶杯,遞給了王氏:
「母親,請喝茶。」
王氏太喝茶,向來隻喝七分燙。溫度多一分少一分,都會被責罵。六姑娘從小就伺候著王氏,什麼時候端茶給大夫人喝,最清楚不過了。王氏被她伺候的十分舒心,「還是六姑娘最會照顧人,」王氏笑道:「隻是再有一段時日,也要出嫁了。」
六姑娘心裡一緊,假裝羞澀地笑了笑,「母親慣會取笑女兒。莫不是母親嫌棄女兒,要把女兒趕出去了?」
六姑娘說的七分真,三分假。
王氏笑著點了下她的額頭,「也不知道,你跟誰學的油嘴滑舌。」王氏好似沒聽出來六姑娘話中的含義,繼續往下說,「母親給你看的婚事,是河東裴氏。裴氏的大公子,一表人才,年紀輕輕就是中都督,前途不可限量。你嫁過去就是正頭娘子,能執掌中饋。」
王氏轉動著手裡的佛珠,面容平和地看著六姑娘。
「你自小在我身邊長大,情分自是不同。小六啊,母親覺得這門婚事,不錯。」
六姑娘眉頭輕蹙,淡漠如菊的眼中,隱隱有過一絲憂慮,「母親覺得不錯,那自然是極好的。隻是,我聽聞這原是二姐姐的婚事。若是換成了我,怕是會傳出姐妹相爭,與謝氏名聲有礙的話出來。」
「休要聽外面的人胡說八道,你是什麼性子,母親最清楚不過了。」王氏笑著撥弄著手中的佛珠,「你不必覺得你二姐姐會多想,心裡有什麼負擔。」
「是。」六姑娘朝著王氏福了福身子,「可是母親,我的生辰八字和裴大公子的生辰八字似乎是很不合適。」
王氏轉動佛珠的手一頓,眼中有驚訝閃過:「你不願?」
「女兒記得,當初裴謝兩家定下婚約時,曾讓人拿著二姐姐和裴大公子的庚帖去找了大師核算。說是,二姐姐的命格會旺夫家。」六姑娘擡眼,淡漠如菊的眼中蒙上了一層紗,深深淺淺,瞧不清眼底的神色,「女兒貿然嫁過去,怕是……」
「啪!」
王氏氣極,重重地砸在了手邊的桌子上。桌子上擺著的茶杯,瘋狂地跳了幾下,褐色的茶水灑的到處都是。一旁伺候的婢女趕緊拿帕子,手忙腳亂地收拾著。
「你在胡說什麼!」
「你二姐姐從未定過親事,何時來的要和人去合庚帖了!」
王氏冷冷地看著六姑娘。
在她眼裡,她給了六姑娘尋了這麼一門好婚事,她就該感恩戴德。
怎麼能反抗!
六姑娘忙跪在地上請罪:「是女兒說錯了話,請母親責罰!」
王氏氣的臉色發白。
她就因這一句兩句話的責罰她,傳出去了,她還要怎麼見人!
王氏面色驟冷,「謝六,你如今也大了,也該知道禍從口出這個道理。日後說話,要三思。」
六姑娘恭恭敬敬地氪了個頭,「是,女兒謹聽母親教誨。」
王氏瞧著她如此乖巧,心中的鬱氣,散去了幾分,「好了,起來吧。」
跪在他身側的玉奴忙起身,扶著六姑娘起身,坐在了王氏的下首。
「你和裴氏的婚約,是你父親親口定下。」王氏喝了口茶,不緊不慢地說道:「等忙完了你的婚事,就要忙晗哥兒的婚事了。一轉眼,你們就像是那些個小鳥,全都飛走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