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氏臉色瞬間變得慘白,身體微微發抖。
她一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,一眼不眨地盯著這個朝夕相處了多年的夫君。
眼前的人,眉眼如初。但為何,她已經不認識了他呢?
王氏心中酸澀。
這麼多年來,她為謝府殫精竭慮。
到頭來隻換得謝文徵一句,她無功。
何其諷刺!
王氏壓下心中的酸澀,臉上的神情是掩飾不住的難過,「爺,我在你心裡,就是這般無用嗎?」
謝文徵挑眉,漆黑的眼中是不加掩飾的嫌惡,「難道不是嗎?」
王氏閉了閉眼睛,突然失去了想要和謝文徵辯駁的力氣,「爺說的都對。」
隻是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,竟然讓謝文徵心裡的那點怒氣,儘是散了出來:「你這是覺得我在污衊你?」
王氏此時又恢復了之前臉上淡漠的神情,好似是在對謝文徵說的話,已經漠不關心了:「我不敢。」
王氏的一言一行,此時都是恰好到處。
落入了謝文徵的眼中,卻覺得更加煩躁。
謝二姑娘眉宇間帶著幾分譏笑:「父親,母親不過是關心六妹妹。大半夜的不休息,怕六妹妹一個人,在晚上不安全,特意過來的。你如此想母親,又讓母親如何自處!」
謝二姑娘的質問,讓謝文徵的臉色微微一變,惱怒地低吼,「你這是在指責我嗎!」
「父親,我是說中了你的心思,你才會這樣惱羞成怒的吧?」
「你給我滾!」
謝文徵忍無可忍,高聲呵斥:
「我記得,我已經和所有人說過了。你已經不是謝家人了!」
謝二姑娘的臉色一變,眼圈發紅,一臉震驚地看著謝文徵。
父親怎麼能,怎麼能將她真的趕出家!
王氏看不得自己的女兒被人如此擠兌,開口替她分辯:「爺,二姑娘畢竟是你的親生女兒。你如此說她,你讓她顏面何存?她也是個出嫁了的姑奶奶,你這般說,讓外人如何看待她?你是長輩,應當慈愛,好歹也要給她留些臉面才是。」
「臉面?」
謝文徵一臉鄙夷:
「臉面都是自己掙來的,何苦要人給?」
他神色不耐地甩了下袖子:「既然已經出了門,就別在來摻和謝府的事情。尤其是你的好夫婿,別在指望著,謝氏和謝氏的姻親,能幫得到她一絲一毫。」
他隻是輕飄飄的一句話,就戳穿了林公子帶著她來寺裡上香的來意。
謝二姑娘不笨。
她隻是把今日發生的事情,細細地在腦子裡想了一遍,就想明白了。
偏偏,她還不能讓謝文徵看出來,假裝聽不懂謝文徵的話,悲哀地維持著幾乎被人踩到了地上,那點可憐的面子:「父親慣會說笑。林公子勤學好問,是不屑走那些旁門左道的。」
「是嗎?」
謝文徵冷笑:「那你找你母親要銀子,給你的那個好夫君蹚路子的事兒,你當我們都不知道嗎?」
那個林公子,打著謝氏的名號,拿著銀子去給一個不起眼的小官兒,找門路走仕途。
說出來,謝文徵真的覺得丟人。
二姑娘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,嗓音不自覺地顫抖:「父親,你、你都知道了?」她心裡發慌,手腳發抖,「那你能不能幫幫她?」
林公子是她的依靠,她自然是希望她能出人頭地。
「當初你自己說過的話,今日就要實現,」他說,「我不希望,你,和謝氏有一點關係!」
那個林公子,喜歡走偏門。
在他看來,他做的每一件事,都不是一個君子該做出來的事情。
「還有你,」他轉頭,冷眼看著王氏:「旁的事情少管,免得看不清,到時引火燒身。」
他嚴肅的語氣中,是在鄭重警告王氏。
王氏面色比之前白了幾分,死死地抓住了還要和謝文徵說話的二姑娘,順從地應了一聲:「是。」
他既然都已經拒絕的這麼徹底了,那再說也沒什麼用處了。
她攔著二姑娘,是想要二姑娘再去問問旁人,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,將林公子扶上去。
謝文徵的臉色好看了一點:「宋硯,」他吩咐著:「去找六姑娘。」
宋硯應了一聲,「是,」便趕緊招呼著跟著來的謝府下人,開始找謝六。
站在遠處的裴慕璟,看著謝文徵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解決了,心中不由覺的可惜。
唉。
又少了一點和六姑娘相處的時間呢。
「六姑娘,」他轉頭看著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六姑娘,嗓音低沉:「你不過去看看嗎?」
六姑娘站在原地未動,「你準備的人還沒去呢,我急什麼?」
裴慕璟挑眉,「姑娘的耐心,不是一般的好。」
六姑娘神色如常,輕笑道:「裴公子看戲的興趣兒,也一直很高啊。」
她並無其他意思。
但是,入了裴慕璟的耳中,便有了其他意思:「姑娘誤會了。在下隻是覺得,嬸母對姑娘,過於苛刻了。」
他的言外之意便是,他要不要和謝家伯父多說幾句話,免得日後太太在欺負她。
誰承想,六姑娘拒絕了:「母親總是希望我越來越好,所以才會這般嚴苛,」她目視前方,淡然的眸色中,掠過一絲涼意,「父親日日為朝廷的事情奔波,家中的事情,還是不勞煩他了。」而後,她朝著裴慕璟福了福身子:「還要多謝公子,日日指導晗哥兒的武學。」
裴慕璟清亮的眸子中,成滿了細碎的笑意,「姑娘心中有數就好。」他的聲音比之前輕了許多,「不過是隨便說了兩句,哪裡擔得起姑娘這麼大的禮?」
其實,他更想說,都是一家人,何苦要這般客氣。
他看著六姑娘冷峻的側臉,到底沒說出這麼孟浪的話來。
六姑娘又在原地等了一會兒,春桃才拿著一個小包袱,匆匆忙忙地走過來了:「姑娘。」
六姑娘淡然的目光落在了她懷裡的小包袱上,略有遺憾地說了句:「可惜了。」
她費了這麼多的時間,弄來的這麼多的桃花瓣,還是被糟蹋了。
裴公子怕是喝不到她親手釀的桃花釀了。
「姑娘,奴婢把您抄寫的佛經都帶出來了,」春桃晃了晃手中的包袱,「就是可惜了,咱們帶出來的那些金銀財寶了。」
全都放在那個死人的身上了。
「無妨,」她轉頭看著還在和謝文徵說話的王氏,眸底一片涼意,「隻要能用在該用的人身上,物盡其所,那就是她的價值。」